天下第一嫁!
秦玖想起袁霸方才的警告,說若是出來得晚了,就會有危險,忙對顏聿道“我們得走了。”
顏聿似乎並不樂意這麼快與母妃分開,他一拉靜太妃的手腕,神色凝重地說道“娘,隨我走吧,我決不能讓你再在這地底下過著見不得光的日子了。”
靜太妃不知為何,臉色變得很難看,她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顏聿的話,或許聽到了,沒有時間去領會他的意思。她隻是抱住顏聿的臂膀,眼神裡飽含著萬分不舍和恐懼。不過,很快,她便猛然一放手,將顏聿推到秦玖身畔,萬分決絕地說道“聿兒,你們兩個,趕快走!記住,離開後,再也不要回來看我了。今日見你們一麵,娘已知足,走吧,你們兩個,以後要相親相愛,互相扶持,白頭偕老。”
她又把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語氣裡帶著殷切的期盼。
“為什麼要趕快走?難道會出什麼事?不管如何,要走一起走!”這些年,他多次想進帝陵,可不是為了僅僅見母妃一麵,而是為了將她救出來。
屋門忽然被推開,袁霸出現在門口,他冷冷說道“有人來了,如果還想順利出帝陵,就先請王爺和九爺出來,趕快找個地方避一下。”
靜太妃語氣忽然變得淒厲,“聿兒,記住,隻要你好好活著,我便會活得好好的。你若是出了危險,我就會立刻死去。”
顏聿怔住了,在秦玖的拉扯下,迅速退出了靜太妃所住的墓室,在袁霸的指引下,與枇杷一道沿著墓道向來時的路而去,但袁霸卻並沒有跟上去,而是留在了墓室門口。
秦玖在轉彎前,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墓室門前忽然多了好幾個人,皆是黑衣。而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頭上戴著風帽,他在將風帽摘下那一瞬間,秦玖看到了他頭上閃著金光的頭冠。
秦玖的心一沉,這算不算今夜意外的收獲。她終於知曉,為何袁霸說他們走得晚了,會有危險。袁霸早就知道慶帝會來帝陵,或許,他們今夜之所以能這麼順利進帝陵,也正是因為慶帝要來,所以,作為大統領的袁霸事先過來安排,才能趁機接了她和顏聿進來。倘若平日裡,慶帝不來帝陵時,怕是袁霸也不會這麼容易能進來。
慶帝在深夜會來帝陵探望作為罪人在帝陵贖罪的靜太妃!
雖然素衣局所搜集的信息裡麵不包括這一項,但這並不代表慶帝是第一次來,隻能說明,這件事慶帝做得夠隱秘,所以,秦玖很快推斷,慶帝和靜太妃關係匪淺。方才,她和顏聿進來的那條暗道,也許是為了方便慶帝進來而設置的。很慶幸,今夜慶帝沒有走那條暗道進來,而是從前山進來的,不然,他們恐怕不能這麼順利地退走。
秦玖不知顏聿是否看到了慶帝,墓道太狹窄了,方才她將顏聿推到了墓道裡,所以他是走在她的前麵的。原本,顏聿是不願意離開靜太妃的,走得很慢,是被秦玖推擠著走的。而此時,他卻根本不用秦玖推,自顧自走得很快,根本不去扶著狹窄的墓道兩側的石壁。他的肩膀和手臂不時地蹭到石壁上,所以他走得有些跌跌撞撞。很明顯,他一定是看到了。
秦玖難以想象,顏聿此時的心情是如何複雜。她微微蹙眉,就在這時,她發現,顏聿走錯了方向。帝陵內墓道岔路很多,方才他們進來時,是直走並沒拐彎,所以秦玖記得來路,顏聿此時走的方向很明顯不是出去的那條墓道。
秦玖忙快步趕了過去,想要攔住顏聿,便在此時,墓道前方出現了一道人影。秦玖心中一寒,不知此人是袁霸的驍騎還是慶帝的暗衛。倘若是袁霸的驍騎,將他們抓到袁霸那裡,或許還有轉圜之機,但倘若是慶帝的暗衛,就不妙了。她心中正在思索,來人已經攔在了顏聿麵前。
“嚴王怎麼在這裡?”那人冷聲問道。
秦玖注意到他穿的是一襲黑衣,正是慶帝暗衛的服飾,心道,此人怕是不能留了,他們都沒有蒙麵。若是慶帝知道顏聿來帝陵,知道他是來看他的母妃,但若是慶帝發現她牽扯其中,那會是什麼後果。她冷冷一笑,黑眸中掠過一道厲光。她不得不,讓自己的雙手再一次沾滿鮮血了。
顏聿扶住了石壁駐足,邪邪答道“怎麼,這裡我不能來嗎?本王還想問,你怎麼在這裡,跟誰來的?”他語氣裡的戾氣極重,在這冰冷的墓道中,聽得秦玖心中不寒而栗。
暗衛沉聲道“嚴王,對不住,這帝陵任何人都不能進來,恐怕,你得隨我去見聖上一趟了。”
“本王偏不去,你待如何?”顏聿一字一句,吐字如咒,聲音如利劍般。
“那奴才就不得不得罪了。”暗衛慢慢說道,將手中的劍抽了出來,這是要用強了。
秦玖鳳目一眯,漫步走到顏聿身側,伸手攀在顏聿肩頭,朝著暗衛一笑道“這位大哥,你放心,我會勸嚴王去見陛下的。”話音未落,搭在顏聿肩頭上的手輕輕一彈,一根繡花針帶著絲線飛了出去。
暗衛一驚,忙伸手去擋,就在此時,那一根繡花針卻驀然爆開,散作了十二根繡花針,分彆朝著他身上要穴刺去。
這一招是秦玖的殺招。起初的一根繡花針,其實是十二根繡花針黏在一起的,在到了敵人麵前再爆開,向不同的方向刺去,令人很難提防。
墓道岔路很多,倘若這個暗衛改變主意,轉身回去向慶帝報信,這麼狹窄的墓道,顏聿又在她前麵擋著,她可沒把握能追上。所以,秦玖一出手便是殺招。
暗衛果然中招了,被刺中多處穴道栽倒在地。
秦玖拽著顏聿從枇杷身側擠過去,對他道“你去將他身上被刺中的地方再補上幾劍,不要讓人發現是被繡花針刺中的,我帶著嚴王先出去!”
枇杷明白,秦玖是怕彆人從傷口判斷出兵刃來,答應一聲,依言過去。
秦玖拽著顏聿向外衝去,黑暗之中,隻聽頭頂上傳來顏聿低醇邪魅的聲音,“好狠啊,不愧是勾魂紅衣。”
秦玖妖嬈一笑道“狠?”
是啊,狠辣、無情、妖孽、無恥,甚至下賤,這就是她——秦玖。
秦玖拉著顏聿不顧一切地向外衝去,到了第一道門,外麵的驍騎開了門,她和顏聿走了出去,從狹窄的積滿了水的過道向第二道門走去。她的腳踩到了冰冷的水窪裡,一陣冷意從腳心裡沿著腿向上蔓延而去,和她體內的真氣衝撞在一起。
秦玖剛才殺那個暗衛時,剛剛用了真氣,此刻,體內的真氣還沒有平息,被體內的寒氣一衝,便亂竄起來。加之身子方才在湖水中泡過,已經受了寒,又在陰冷的墓室中待了這麼久,身體早已受不了。
秦玖暗叫不好,怕是走火入魔了。
習練補天心經原本就最易走火入魔,原本打算待回去後,再找溫泉習練,如今可好,怕是來不及了。胸臆間好似有一萬根銀針在刺著她,秦玖難受至極,實在承受不住,腿一軟便撲倒在顏聿身上。
“怎麼,九爺,你這是要在墓室中投懷送抱嗎?”顏聿邪魅一笑,伸手將她推開,語帶輕嘲地說道。
顏聿此刻心情很糟糕,秦玖此時靠過來,無疑讓他很反感,所以手上的力道便有些大。本來以秦玖的武功,這點力道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她眼下還比不得常人,被顏聿一推,便朝著身側石壁碰去。首先碰過去的便是頭,“咚”一聲,在寂靜的墓道內,這聲音分外響亮。
這一下撞得很嚴重,秦玖痛呼一聲,捂住了頭。她覺得眼前直冒金星,另一隻手扶著石壁才勉強撐住了身子。
顏聿聽到聲響,不由得吃驚地望去。
狹窄的過道內,前來接應的驍騎手中的氣死風燈發出微弱的光芒,這光芒足夠照映出秦玖狼狽的姿態以及痛苦的表情。
顏聿心中一沉,漆黑的瞳仁微微一縮,他快步走到她麵前,懶懶問道“怎麼,這又是什麼招,欲擒故縱,還是故作柔弱?”
秦玖慢慢抬起頭,望著他優美的薄唇一開一合,卻怎麼也聽不清他的話,疼痛讓她整個人都抽搐了起來,滿額都是冷汗,身上也漸有冷汗透衣而出。
“帶……我……離開……這裡……求……你……”秦玖強撐著才沒有讓自己暈過去。她知道她一旦暈過去,恐怕很難出去了,在墓室這樣陰冷的環境中,她的走火入魔隻會越來越重。
枇杷還沒有過來,她現在能依靠的,隻有顏聿。
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所以,她現在必須離開這墓室。
秦玖掙紮著,伸手抓住顏聿胸前的衣襟,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顏聿,蒼白麵上淒豔一笑,“帶我走!好嗎?”
女子明眸朱唇,眉目如畫,隻是臉色慘白如雪。一對濃黑的睫毛撲閃如粉蝶的翅,漆黑的眸底透著一種狠戾的祈求之色。
是的,狠戾的祈求之色。
可以說,這是一種威脅性的祈求。
似乎,隻要他敢吐出一個“不”字,她就會掐死他一般。雖然,她此刻這樣子根本沒有能力掐死他,但是,他就是強烈地感覺到了。
顏聿忽然覺得有些窒息,這感覺讓他很討厭。他伸手扶住了秦玖,無意間觸到了她的手,頓時好似觸到了冰塊之上一般。這種冷意順著他的手一直冰到了他的心裡,他的心莫名地打個了哆嗦。
這哪裡是活人的手,沒有一絲溫度,簡直就像是從墓穴中爬出來的死人的手。這個時候,他知道她不是欲擒故縱,也不是故作柔弱了。
他心中萬分震撼,不明白她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原本不想理她的,因為她那狠戾的語氣。但是,手似乎不聽使喚,徑直伸過去,攔腰抱起了她。無論她出了什麼事,他們得先離開這裡。
他沒想到她會這麼輕,或許是平日裡習慣穿濃豔的紅衣,讓他錯覺她很豐滿,但其實她原來很單薄,抱起來輕飄飄的。不過這輕飄飄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他剛剛抱起她,她便摟住了他的脖子,摟得很緊,似乎是怕他反悔了再丟下她。
顏聿垂眸看了看她蒼白的唇色,長眸眯了眯。她急促呼吸噴出來的氣息,弄得他脖間癢癢的,可是他卻笑不出來。她冰涼的衣袖拂在他臉側,帶著沁鼻的暗香,有些撩人心魄。
這個妖女,都這個樣子了,還有勾引人的本錢。
顏聿暗咒一聲,抱著秦玖大踏步走到石門前,垂首問道“你還可以憋氣嗎?”
懷裡的人眉頭蹙得很緊,勉強點了點頭。
驍騎將石門打開,湖水衝了進來,顏聿抱住秦玖的腰肢,快速遊到了水中。他一手攬住她纖細的腰,另一隻手帶著秦玖向外遊去。龍吟湖的湖水冰涼刺骨,秦玖乍一到水中,真氣流竄得更快了。她一個不小心,輕呼了一聲,很顯然,她是不能順利閉氣了。
昏暗的湖水中,顏聿並不能看清秦玖的樣子,但是他感覺到她開始掙紮了。他微微一皺眉,想也沒有想,就低頭向她的唇上吻了過去。
她的唇冰冷,比之夜晚的湖水還要冷幾分,但是卻很柔軟,軟軟的好似羽毛輕拂著他的心。他伸舌頂開了她的舌,將氣息一口一口地渡給了她。秦玖此時什麼也顧不上了,隻是聽天由命地貪婪地呼吸著他渡過來的氣息。她這種強烈索取氣息的樣子,好似她在強吻他一般。
顏聿一度有推開她的衝動,但想到她可能會因此溺死,他便強忍著打消了這個念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嘩啦”一聲,眼前月光滿湖。她輕喘了一口氣,就在這時,胸臆間疼痛加劇,她終於承受不住,迷迷糊糊昏迷了過去。
這一暈也不知過了多久,秦玖再次蘇醒過來時,體內流竄的真氣不再流竄,疼痛不再,寒冷不再。
她驚異地睜開眼,入目是一張俊美的臉,烏發披垂,玉麵修羅。正是顏聿,他似乎已經睡著了,長睫毛在臉上垂下一道扇形的陰影。
秦玖醒過神,發現自己躺在他臂彎裡,身旁火堆燃得正旺。她環視四周,這才發現他們是在一個山洞之中,頭頂上都是石壁。她腦中有些暈,想起昏迷前自己是走火入魔了,但是為何現在恢複正常了?是誰救了她,是顏聿嗎?
她撫了撫額頭,慢慢地坐起身子,原本蓋在身上的衣衫從肩頭滑落而下,她驀然後知後覺地發現,她身上是赤裸的,而躺在她身側的顏聿,也是半裸的。他們身上蓋著的,是顏聿的外衫,而她的衣衫,正架在篝火一旁烤著。
秦玖腦中“嗡”的一聲,似乎所有熱血在這一瞬間都湧到了她頭頂。她想也沒想地掄起胳膊朝著他臉上扇了過去。就在她的手快要觸及他的臉時,原本沉睡的他驀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山洞內篝火的火光照在他俊美的臉上,他密而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絕色的墨瞳在夜色中流光溢彩,灼灼生輝。
“怎麼?九爺,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嗎?”唇角邪邪勾起,聲音低沉而魅惑。
秦玖心中一凜,許多念頭在腦中劃過,頭腦漸漸有些清醒了。
“莫非,九爺以為本王輕薄了你嗎?”顏聿懶洋洋笑了笑,攥住她手腕的手越發扣得緊了,“本王還沒有口味重到去非禮一個冷冰冰像死人一樣的人,況且,”他頓了一下,挑眉道“這個冰冷的人身上還有那麼多的疤痕,實在是……要不是我們有盟約在先,我才懶得理你,你剛才渾身冰冷,本王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暖熱了,現在本王冷得很,看來你也不需要我了,把這衣衫拿來,我要穿上了。”
顏聿盯著秦玖慢慢說道,他唇角掛著笑,眸色卻是暗沉的,如同無月的子夜,看得久了,就能把人的魂魄吸進去。
秦玖很快恢複了冷靜,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發怒,她壓下狂亂的心跳,眼看顏聿要去拽覆蓋在她身上的衣衫,她忙一把拽住了,掩住了自己的身子,笑吟吟道“王爺,我方才剛醒過來,頭腦有些不清楚。”
“你這算是道歉嗎?”顏聿淡淡輕笑開來,語氣冷寂。
秦玖又拉了拉衣衫,低聲道“我方才有些不對勁,你是怎麼治好我的?”她方才確實渾身發冷,但真正的病根卻是體內亂竄的真氣,絕對不可能隻是暖一暖就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