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北庭找父親——媽媽能否為我籌謀,叫我早日脫困?”
“這……”平常的事徐媽媽或許還能做,這事兒就有些難辦了。
隋麗華卻是咬唇,“我知道媽媽為難。可若出不去,不叫父親改變心意,我的後半生可就……”她眼眸低垂,漸漸堆積起淚花,“娘親當年那樣可憐,難道媽媽也要看著我任人擺布嗎?她當年被安排做妾,又那樣早就去了,父親和夫人都欠著她……”
“姑娘且莫胡說。”徐媽媽一驚,“當年姨娘是自願的,是她求了老太爺,不想再去彆處。老太爺感激老將軍的恩情,又憐惜她孤苦,才會做主讓她留在府中。”
“我明白。若娘親不能留在這伯府,也隻能去個平常人家。”
隋麗華握住徐媽媽的手,緩緩道“如今的我,也是這樣。”
“元夕之夜,各處都會熱鬨鬆懈,那是最好的時機——媽媽務必幫我。”
“奴婢……”
徐媽媽瞧著那張依稀與舊主相似的麵龐,終究點頭。
泰州。
穀梁的出現,對定王而言,用處不小。
檀城易守難攻,如今被徐耿接手,便又成了一塊鐵板,防守嚴密。穀梁被俘獲後縱然困於徐耿手中,到底跟對方交戰過,知道對方大約是個什麼情形。最妙的是,他的出現,給了定王新的思路——
平常的檀城確實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可戰時不同。
穀梁能趁著混戰的機會逃出城,定王便可嘗試趁著混戰的機會,安插人手進去。先前捉來的那幾位巡防兵的衣衫尚在,今日混戰之後,再去尋幾套東襄士兵的衣裳也不算太難。屆時隻要引得徐耿派兵出城,接下來的事情,就會好辦許多。
主意既定,定王當即點選二十名身手出眾的侍衛,擔此重任。
經上回攻城後,定王的八千士兵距離檀城也隻是數裡之遠。那日戰事過後,有三四百的傷亡,並未損耗元氣,次日便整肅兵馬,再度安排攻城。
不同於上回的集中攻打,這回定王兵分三處,他親自率了五千精銳,在徐耿防守最弱的西門陳兵。
徐耿見了,正中下懷——
這位定王的名聲,他是很早就聽說過的。據說當年在北庭連克五城,將東襄不可一世的鎮南王打得棄城北逃,也算有些手段。加上定王本就是皇室中人,聽說此次是領行軍都督之職北上,徐耿若能捉得此人,不止能振己方軍威煞對方士氣,更是比攻城略地還重的功勞!
徐耿再不猶豫,又不敢擅自開城門,見定王總是在他強弩射程之外,便命人發出訊息。
不過兩刻的功夫,西側一萬援軍當即趕來。
雙方短兵相接,定王當即棄了城池,陣形陡變,竟自調轉矛頭,殺向那側援兵。這五千精銳都是精挑細選,加之定王分派得當,戰馬馳騁突殺間,北門與東門的餘下軍隊也火速趕來,硬生生將東襄援軍的氣勢壓下,殺得對方敗而西逃。
徐耿眼瞧著揚天的塵土愈來愈遠,才覺出不妙——
都說定王詭詐,果真是個狡猾之人!
遂命人率軍從西城門而出,自後方夾擊。
定王當即命後軍抵抗,混戰一陣後,迅速率軍撤出亂戰。方才的突殺,折損了不少東襄兵力,此時他鳴金撤兵,雖是撤退,陣法卻絲毫不亂。沒有馬匹的步兵先撤,定王率領的精銳殿後,東襄那邊派人追了三四裡,未能有半點收獲,便也鳴金收兵,嚴守城池。
那二十名佯裝做東襄士兵的侍衛,也順利混入其中。
這頭定王率軍撤至二十裡外,才停下來清點兵馬。他手上兵馬並不多,奪下檀城之前,需儘量保存,是以方才陣仗雖大,事實上卻是攻防兼備,斬敵之餘,己方折損不算重。隻是目光掃過阿殷,見她細甲外染了血跡,終究不放心,以目詢問。
阿殷笑著搖頭,並未下馬,“不知後麵是否還有追兵,那邊地勢稍高,我過去看看?”
“一起。”定王夾動黒獅子,同她並肩而行。
兩人行至高處,遠眺過去,見後方沒有大動靜,稍稍放心。正打算回去,忽見大道上塵土揚起,一匹健馬飛馳而來,馬上的漢子手持重刀,身材魁偉,雄姿勃勃的奔馳而來。
雖是陌生的衣衫,阿殷卻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個他整日牽掛,日夜懸心的人!
“父親,竟然是父親!”天降的驚喜令人狂喜,阿殷數日牽掛後陡然見到陶靖身影,當即縱馬迎過去。紅馬在崎嶇的山路疾馳,片刻之後,便與陶靖會和。阿殷滿心激動,未待馬兒停步,便飛身撲向陶靖,“太好了!我還以為……哈哈,太好啦!”極力克製的擔憂被狂喜衝擊,眼淚控製不住的流出來,她扯住陶靖衣袖上下打量,喜極而泣。
——他渾身上下完好無損,不是夢裡浴血的模樣!
陶靖未料她會在這裡,沾了塵土血跡的麵上露出驚喜,“阿殷?你怎麼在這裡?”
阿殷隻是笑,雙手緊緊扶在陶靖臂間,顧盼生輝的眸中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陶靖笑著拿衣袖幫她擦眼淚,“這麼大了,還哭。殿下——”他抬臂朝隨後趕來的定王行禮,神情隨之肅然,“末將有要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