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弈想到太子今日握他手那段,就知道柏九這會兒是怎麼了。
“他能施行北尚令,找到我也是自然。”辛弈被咬的眯眼,隻笑“還給了我糖吃呢。”
“他倒會找人。”柏九淡聲“丟了。”
辛弈呃一聲,“我吃了”
柏九又咬他一口,辛弈就笑。赤赤在腳下不知所謂的仰頭傻看,打滾也沒人理它。
“不出這幾日,陛下便會下召。”
“削了地來給封號。”辛弈道“陛下就好這一手,想必為了敲打太子,今日也沒多親近。為了安撫我,定會在虛名上多做文章。我隻奇怪,太子怎麼突然要開北境商貿?”
“因為察合台要登位了。”柏九懶散,“他和太子頗有交情。好朋友要登基,北境商貿就算作賀禮。”
“大手筆。”辛弈思索道“可察合台不是狗,一個上津商路怕還喂不飽他。”
“大嵐都未必滿足得了他,阿爾斯楞能騎馬的日子不長了,察合台不會讓獅子在自己掌控下老死。”
辛弈沉默片刻,道“一定會打嗎?”
柏九笑,“難道他還要繼續跪著進貢嗎?”
不會。
大苑不能忍受的就是卑躬屈膝,他們野心勃勃,兵強馬壯,從追鷹的年月裡就在為了一切而鬥爭。跪在大嵐麵前已經是大苑的恥辱,察合台要想超越前代的聲望,就得血洗這個烙印。
辛弈想起什麼,“侯珂是誰?老師對此人也十分推崇。”
“章太炎的新學生。”柏九頓了頓,“小鳳雛。”
“賀大人這病來得突然。”辛弈皺眉,“章大人就急於推另一個後輩?”
“賀安常是自請抱病,執意閉門不出。左派雖有了些起色,但在皇帝心上的位置還是不比從前。能讓章太炎如此時候另推後輩,說明賀安常做了了不得的事情,嚴重到讓視他為傳承的章太炎都不能容忍。”柏九語氣平瀾,“這個侯珂,除了門第不及,據聞其他都能與賀安常一較高下。”
“從未聽聞。”辛弈摸了摸自己下頷,“我以為自己在京都待的日子很久了。”
“此人之前行事不出挑,你不知道也在情理。章太炎先前隻欲讓此人來日做賀安常的左右手,眼下也不得不推出來做代替。”
“賀大人怎麼了?”
柏九笑,“這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北尚令推行,上津仇家順應太子,開麵大苑商路,讓原本繁華的上津商貿更加熱切。吉白樾屢次上書,皆未得回應。隻是未出兩個月,下津先翻了臉。
下津背靠離津直麵德州,原本靠燕王府下設的北陽商路養活,如今上津不但截了道,更阻了下路來往。北陽軍中多下津人,一言不合就要和上津打個明白。隻是上津仇家自詡北陽上族,靠著朝廷分撥的北陽軍折了麵,轉而向太子道委屈。太子本意大事化了,讓仇家開下路幾道,可這仇家又不情願,雖授命開路,卻在手底下搗鬼。下津更不能罷休,隻當朝廷將自己當了叫花子,一定要討個說法。
兩方在離津口打起來,若非吉白樾及時鎮場,事情恐怕就要更進一步惡化。
這事可瞞不住,皇帝轉頭就知道了怎麼回事。先立刻責問太子。
“兒臣不察,求父皇責罰。”太子當堂下跪,認錯極快,隻道“北尚令意在為大義謀事,兒臣原先派人親去北陽三津輪番闡明,當時下津執守吳煜口口聲聲力保無事,兒臣便稍寬嚴察,推了令。”
“發令推行本在為民,為了一個北尚令,你竟敢給上津如此膽子?”皇帝摔出奏折,“仇家有八萬北陽軍,還鎮不住一個下津!他仇鳴耀這些年拿的軍資都喂狗去了嗎?!”
“陛下息怒!”中書參議先跨出一步,道“太子為北尚令奔走勞累矚目可見,且眼下是這下津出爾反爾在先,臣以為,當立責眾罰!”
“臣以為不妥。”太仆寺卿再出,“下津為求不過一口飯,若非仇鳴耀太過專橫此事如何能起?當罰仇鳴耀!”
這些言論都是派係分明,保下津還是保上津,大家站的清楚。皇帝在上沉麵不語,底下一人又跨出列。
“臣有一議。”
辛弈定目一看,正是近來漸替賀安常的小鳳雛侯珂。此人從容不迫,胸有成竹。
“侯卿但說無妨。”
“此事若拋開北尚令的引子不談,正是北陽中事。”侯珂笑了笑,“雖說如今上津已回朝廷,但到底在燕王府下管製多年。這北陽中事,自然要交給最清楚北陽的人解決。不論是追究上津還是責懲下津,依臣看,都不如世子親往。”
讓辛弈去?豈不是放虎歸山!
太子緩笑,道“侯大人新晉朝堂有所不知,世子雖為人謙和,卻實在摻不得這等險事。本宮無禮,隻道一句,他口不能言,如何權馭?”
“無妨無妨。”侯珂目轉向左愷之身後的辛弈,道“世子就是世子,這是陛下給的皇家尊貴,誰還能越過天威去?”
朝堂之間片刻寂靜,皇帝目投辛弈,思忖良久。
放與不放,這是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