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翻坐回身,拉住韁繩,赤業隨之猛轉回去。這次辛弈沒躲沒藏,而是氣勢洶洶的直衝過去,滿眼煞氣,仿佛率著千軍萬馬。
為首的男人唯恐有詐,抬手讓隊伍四散開,抽刀直迎辛弈而去。
兩人都如同出鞘的刀,恨不得多砍對方幾刀。男人的刀已經橫了起來,赤業已經跑到跟前,他低喝一聲橫刀掃過去。原本預料的刀刃相撞並未出現,辛弈一個伏身就從那豪氣萬丈的刀下直衝過去。
措不及防間還順手抽了擦過的人的刀,最後邊的馬在赤業怒目衝來時已經焦躁踏蹄起來,馬背上的籲聲未果,辛弈已經撲倒眼前。
他從赤業背上翻撲上對方的馬,反手一刀砸在對方的脖頸,將人從馬上砸下去,拎住對方身後攏在鬥篷裡的人,掀開鬥篷果然是許清娘的臉,渾身被繩子捆的結實,那鈴鐺也跟著咣當幾聲。他才放下心來,帶著人從馬背上帶到赤業背上,又一頭悶回林子裡。
前方星星點點的亮起火把,辛弈聽見蒙辰快馬趕來的聲音,聽見許虎道“世子爺!”
枝葉抽打在頭上臉上,辛弈衝出半個林子,與蒙辰遇了個正著。他才狠狠喘口氣,低聲道“留下為首,其他的。”他一頓,才道“不留活口!”
蒙辰道“對方何人?”
辛弈擦了把臉上的灰,卻忘了手上的血,頓時抹了自己一臉。他咬牙道“是大苑人!”
早在乾掉最先前的鷹目開始他就知道了對方是大苑人,扒開的領口裡邊都是大苑的料。這個時候大苑劫許清娘乾什麼?許清娘一旦被劫,許虎受迫,大苑若是要他大開柔回,他是做還是不做?!
許虎已經趕來,駐守軍跟著就追上去,後邊的事交給他們收尾。蒙辰見辛弈渾身是血,已經失了色,道“你受傷了?”
辛弈的心思還在大苑上,隻搖搖頭。蒙辰一眼就見他手掌還在滴答,頓時回頭叫隨軍大夫,一邊怒道“這等事該叫我去!世子無刀,若是——”他臉上鐵青,道“王爺若在,定抽你一頓!”
辛弈動了動唇角,算是露個笑。
回了柔回,辛弈的傷都包紮上了。他們三人在房中圍著一張地圖,蒙辰指了指野山。
“從這裡進是最硬的口,就算察合台不懂,阿爾斯楞也不可能不知道。況且就算他們得了手,許虎也開不了柔回。”
許虎頷首,緊張道“現在不是燕王府做主,駐守軍的一半權限都押在朝廷手裡。彆說拿我娘子,就是拿了我,也是不行!”
“未必。”辛弈略思索,“正是因為明白,才要打這個硬口。原先北陽軍硬如鐵板一塊,軍令嚴明,那是因為隻有一個燕王府領頭,就算殺了許將軍,也自有人快速頂上。可如今是兩頭牽,一旦守將出了事,誰來做主一事就要先上通文折給京都,一層層遞上去,直到夠資格的人做主才能繼續。這一來二去,路上耗費的時間就已經足夠讓柔回應接不暇。”
“那他們從上津攻入豈非更輕易?”蒙辰忍不住道“如今上津成了商地,北陽軍殘缺不全,要通過輕而易舉。”
辛弈酒窩顯了顯,他道“那是賺錢的路,堵不得。況且憑察合台和太子的私交,其中說不定還有什麼交易。”
“交易?”許虎一愣,“什麼交易?”
“不知道。”辛弈指劃在上津的位置打著轉,沉眉搖頭,“也許是兵馬交易,也許是土地交易。”
蒙辰猛然起身,怒道“堂堂太子,竟與大苑蠻人做兵馬交易?!”
辛弈歎氣,靠在椅背上晃了晃。
正是因為還是太子。
所以才要做這種交易。
但為何這麼快?按照柏九和他猜測的,該是再緩幾年。因為太子還沒拿到北陽的兵權,就算得了一個上津也隻是多了層未來軍餉,他此刻讓察合台動手,將來就算皇帝死了,他自己又憑什麼再將這些虎狼之輩趕回去?
興許是撕破了臉皮?
察合台也不傻。
兩個野心家虛與委蛇,定的規矩又能圈住其中的誰呢?
可辛弈依然覺得不對,北陽軍就算再難調動,也還是北陽軍,戰時重並絕非妄想。隻要大苑的馬刀逼到了皇帝的脖頸上,彆說北陽軍,就是這大嵐各地的府兵,他也能重集。
想到各地的府兵,辛弈忽然坐起身。
太子沒有兵,可是,唐王有啊。
柏九捏在手指間的木緩緩轉著圈,刻刀細細雕出發絲的弧度。屋裡的燈隻點了一盞,擱在他手邊上,他低垂的狹眸專注在這個小木人身上。
廊下忽然起了燈,曲老在門外低聲喚了聲大人。
柏九嗯了一聲。
曲老道“北陽來信了。”
柏九手上一停,又將最後幾刀刻完,帶了幾分戀戀不舍的在這小木頭人臉上摸了摸,才道“進來說。”
曲老入內,將封信與匣子奉送在桌案上,便退了下去。柏九先開了信,見著辛弈的字,唇邊先鬆了些。這信裡邊就講了些辛弈在柔回的瑣事,以及誇讚許清娘的廚藝,最後道明那匣子裡有自己要給他的東西。
柏九將信看了三遍,才慢吞吞收起來。打開匣子裡邊先是幾包花樹種子,還有一顆圓潤漂亮的石子,以及鉤月般的狼牙。柏九挨個在手裡摩挲,摸到最底下時,卻又摸到一張折了的箋。
翻開一看,上邊隻有兩個字。
唐王。
柏九狹眸深色,在燭火搖曳間漸漸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