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這當成趣事分享,畢竟告訴彆人的時候,大家都會覺得驚訝,沒想到寧一宵竟然會喜歡這麼柔順溫和的煙。
但蘇洄似乎並不覺得有趣,他看上去走神了,也攥緊了手裡的煙盒。
“怎麼了?”
蘇洄開口,“他經常抽嗎?”
“很少。”卡爾說,“他最近在戒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蘇洄點了點頭,沒說話,安靜走向吸煙室,出來的時候,他向卡爾提出自己想獨立承擔在醫院的費用。
卡爾打太極說,“先等明天白天吧,主治醫生不是還要針對病人開治療方案會討論會嗎?你先休息,白天我們再碰頭。”
蘇洄知道他一時間不可能同意他的要求,隻好暫時應下,“謝謝你,卡爾。”
卡爾微笑,“這是我的工作,彆客氣。”
回到寧一宵身邊,卡爾本來想彙報工作,但寧一宵看上去有些累,他便沒有說,先讓司機送他回家休息。
寧一宵知道卡爾忙了一整天,嘴上沒說什麼,但沒讓他回租住的公寓,直接安排他睡在一樓客房。
大約是白天咖啡喝得太多,卡爾有些睡不著,離開房間想倒杯水喝,發現樓上的燈一直是開著的。
他放輕了腳步走上去,玻璃門的百葉簾沒有拉,裡頭開著落地台燈。暖絨絨的燈光下,寧一宵坐在辦公桌前,那隻小貓玩偶又被他擺到麵前。他會輕輕抓起小貓的爪子,捏一捏,然後撫摸它前額的花紋,最後是燈泡心臟。
卡爾想,裡麵的小燈泡說不定又該換電池了。
小貓不小心被弄倒了,寧一宵又把它擺正,靠在椅子背上安靜地看。
卡爾一聲不吭回到樓下,想了想,還是打開電腦,替寧一宵預約了複診。
大約是某種默契,遠在醫院的蘇洄也嘗試線上預約谘詢。自從見到了寧一宵,他感覺自己狀態正在滑坡,藥物似乎也沒辦法很好地控製。
他還要照顧外婆,必須要再正常一點,堅強一點。
卡爾不給他單據,蘇洄隻能自己用外婆的證件查詢,每一筆費用都記下來,想著要不要去銀行貸款。
在單人病房裡,蘇洄本來打了地鋪,白天醒來後按照約定時間和主刀醫生開會,再回來時,病房裡已經有了一張新的小床,就挨在外婆身邊。床上的單品都是淡藍色,聞上去是新的,但看上去很熟悉。
他一瞬間回到了六年前,和寧一宵同住在狹小出租屋的場景,就連床單上的白色細格紋都很相似。
蘇洄問是不是卡爾準備的,卡爾很快回複說是,並且告訴他,如果有哪裡不方便,務必第一時間告訴他,他會儘快準備。
坐在那張小床上,蘇洄靜靜發了會兒呆,以至於手機震動也沒有發現。等到他打了個噴嚏,才恍然回神,發現了十分鐘前的未接來電。
這個號碼他備注過,是之前貝拉·瓊斯特意發郵件給他的聯係方式。看到雇主的電話,蘇洄的意識很快清醒許多,想著對方可能有什麼需求,便回撥了過去。
但瓊斯小姐並沒有馬上接,過了好一陣子,等到蘇洄都打算過段時間再撥時,電話接通了。
還沒等他開口,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很低沉,有著曾被他調侃過說英文仿佛聽力錄音的磁性與共鳴。蘇洄幾乎是第一時間認出。
“抱歉,瓊斯現在不在,有什麼事嗎?”
蘇洄怔住,一時間忘了該說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蘇洄第一次實際地感受到寧一宵與貝拉·瓊斯的關係,他快要成為人夫的身份,不知為何,這一瞬間的感覺,似乎比他們一起站在他麵前還要強烈。
他無可控製地猜想他們現在身處哪裡,打算訂婚的酒店?還是新房?
沉默的時間太久,對麵的寧一宵似乎也失去了耐心,語氣冷淡。
“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你可以半小時後再打一次,如果有重要的事,打給她的助理。”
寧一宵打算掛掉這個陌生號碼,但剛拿開手機,他便頓住。
“我沒有她助理的號碼。”
他以為自己聽錯,又看了一眼手機號碼,然後將聽筒靠近耳側,“蘇洄?”
“嗯。”蘇洄說單音字的時候總是很輕,咬字含糊,有種輕柔的黏膩,仿佛小孩子。如果他一直隻這樣回答,會給寧一宵一種他們還沒有分手的錯覺。
寧一宵沒來由地有些胃痛,低下頭,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對照著輸入了蘇洄的號碼,保存了下來。
他說“我把她助理的聯係方式發給你。”
蘇洄聲音很輕,“謝謝,那我掛了。”
但寧一宵沒有讓他掛斷,“她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剛剛順道載了她,沒想到就把手機落我車上了。”他說著,又降下車窗,窗外馬路邊的鳴笛聲傳來,刺破他們之間的寧靜。
外麵很冷,司機瞟了一眼後視鏡,看到寧一宵的大衣衣領都被風吹起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還要聯係她,可以等等。”
感覺自己越描越黑,好像怎麼說都很奇怪,蘇洄也沒有給他任何反饋。
“你外婆怎麼樣?”寧一宵很生硬地換了話題。
蘇洄開了口,聲音透過電磁波的介質,變得疏離又虛幻,“成功轉院了,周三手術,很感謝你。”
“不客氣。”寧一宵垂了垂眼,“昨天我說了多餘的話,彆在意。”
“嗯。”蘇洄沉默了片刻,想結束這場通話,但他沒說再見,也沒說下次再聊。
想了很久,還是決定用祝福代替告彆。
“忘了說,祝你新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