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鸞鳴!
空氣稍暖,梁簷下的冰柱悄悄融化,水珠一顆顆滴落,在陽光裡折射出華彩。承瑞才從外頭回來,蘭燼正伺候著換便袍。慕容狐踩過積雪,幾步踏入屋中,俊俏的臉上愁眉不展。
承瑞回頭看了一眼,截然問“何事?”
阿狐道“底下暗探回稟,在山腰抓了兩個鬼鬼祟祟之人。”承瑞穿好衣服,朝蘭燼揚了揚臉,示意她出去,方道“鬼鬼祟祟?我不是讓你在山口上設置了關卡嗎?”廊下有腳步聲傳來,片刻間,隻聽見吳學士的聲音道“殿下。”
承瑞道“進來。”
吳學士倒是滿臉歡喜色,手裡抱著兩疊文書,也不與阿狐招呼,徑直朝承瑞道“中書省的案牘堆成了小山,左丞相請王上將政事交與殿下批閱。還說…”
承瑞隨手撿起一本折子翻開,淡淡的冷笑道“左丞相?他何時站到我這邊了?”
吳學士笑道“彆管他是什麼心思,單論結果,王上已默許您涉及中書省事務。管他陰謀還是陽謀,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殿下隻管好好兒了解中書省上下衙門,後邊的事,我自然會加倍提防。”如此說著,承瑞麵上漸漸有了霽色,低頭仔細看文書。
過了半會,承瑞似乎突然想起什麼,問阿狐“人可審了?”
阿狐一直沒找到機會說話,聽聞王上允承瑞伸手中書省事務,亦覺高興,便把先頭的事忘了大半。他愣了愣,才道“還沒審,但我懷疑是宮裡的人。”
承瑞詫異,反問“宮裡的人?可有證據?”
阿狐道“宮裡親軍營的侍衛長與我有些交情,我見那兩人的身形招式與他頗為相似。再有,若是遼國花月堂的刺客,怕是早就自儘了,如何會束手就擒?!”承瑞琢磨片刻,倏然間臉色大變,喊道“蘭燼,王妃娘娘呢?”
蘭燼在外間候命,立在門檻旁回“王妃娘娘出去了…”
承瑞越發著急,道“江無呢?”
蘭燼道“娘娘沒讓江無跟著…”她話沒說完,承瑞已提步出門,靴子也沒穿,大氅也沒換,幾乎是奔進泥雪中,鞋子褲腳全濕透了。蘭燼不知發生了什麼,頓時手足無措。還是吳學士在旁邊道“快把大氅鞋子給我!”
山路幽寂,偶有稀疏的鳥啼聲,唧唧吱吱,盤旋在樹枝落木間。一縷澄明的冬陽搖搖晃晃的落在晚晴周身,她騎著馬,裹著粉色繡蓮紋的兔毛鬥篷,眉眼間露出恬靜的笑意。
這是她頭一回單獨出門,心裡無比的自在。
她伸手去抓那細碎的陽光,掌心是金色的。
前邊忽有人道“娘娘,您這是去哪裡?”晚晴抬頭,卻是那日在山上大鬨著去探親的婦人。旁邊兩個小稚童瞪著銅錢大的眼睛,嚷道“娘娘,娘娘,能不能讓我們騎騎馬?”
婦人一肩扛著麻布袋子,一手往兩個小家夥頭上一拍,喝道“沒禮貌!”又朝晚晴堆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娘娘彆放在心裡,娘娘有事請先走罷。”說著,便領著孩子退到路邊。
晚晴倒不介意,見小孩的鞋都是破的,腳趾頭皆露在外麵,便笑道“正好,我要去鎮上買東西,捎你們一程無妨。”音落,便翻身下馬,先把兩個孩子抱上去,又把婦人肩膀扛的土豆白菜綁在馬鞍邊。婦人也不推脫,連連福身道“多謝娘娘了。”
兩個小孩亦甜甜朗聲道“多謝娘娘。”
晚晴牽著馬在前麵走,隨口問“家中雙親可都好?”
婦人歎氣道“山村野地,哪有什麼好不好,能吃飽就成!”又問“娘娘去鎮上買什麼?”
晚晴心尖發暖,笑道“還沒想好呢。”婦人細眉微挑,一臉了然於心的模樣,道“娘娘的夫君,必定是高貴之人。”晚晴倏然警惕,腳下步子也停了。
婦人壓低聲音,好似怕有人聽了去,傾身道“家中夫人必然不少吧?”她拿眼死死盯在晚晴臉上,仔細端詳。
晚晴想起府裡幾位夫人,略覺不悅,道“你如何知道?”
婦人回道“瞧夫人的打扮氣勢,必定非富即貴…自古今來,哪個有權勢的男人沒有三妻四妾?我家那口子若能多掙幾個錢子,也非得多養幾個!”一頓即道“可不能慣著他!平日多規勸,不聽話就罵,再不聽就打,絕不許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