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穿戴,侍奉的丫頭問“少爺,您又要去哪兒?老爺夫人等您請安呢。”
阿狐梳好發髻,穿一身素白的涼衫長袍,照著鏡子刮了胡須,問“如何?”他故意留著滿臉胡須已有半年,忽的剃了,簡直明豔照人,比最俏麗的姑娘還要嬌美。丫頭頓時滿頰緋紅,轉過臉,連眼皮都不敢抬,道“嗯。”
什麼叫“嗯”?!阿狐很生氣。
他生自己的氣。
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生來貌美。走在路上引人側目,在家裡人人喜歡他,有幾次洗澡都被姑娘偷看,自他成年,上門求姻緣的媒婆踏破了門檻。他想要皮膚黝黑,於是去了軍營,結果在軍營裡總有幾個男的騷擾他,於是他就開始拚命學武,把人打回去。後來跟到承瑞身邊當差,進出宮裡,又有妃子秀女給他遞眼色,送帕子之類。
後來留長了胡須,遮去了一半的容貌,但騷擾也從沒斷過。
所以他看見女人煩,看見男人也煩。
可今兒個,不知怎麼了,他忽然想把胡須剃掉,去見那天親他的野丫頭。他換了寶藍鹿皮小靴,信步往橋洞踱步。橋很小,隻有兩個洞,川流的溪水嘩啦啦,到處都是水草的泥腥味。洞裡收拾得很乾淨,地上還鋪著稻草,但行李鋪蓋已經沒了。
阿狐歎了口氣,一頓,又反問自己你為何歎氣?
他自己也不懂為什麼。
他在橋洞裡轉了幾十個圈,蹦來跳去,像個黃毛小子。突然一陣狂風,刮起了稻草,阿狐走進一看,稻草下麵竟然用石頭劃了大字。
大字寫得歪歪斜斜,跟蚯蚓似的,滿滿一地的“阿狐”。
“阿狐,你什麼時候才回家呀?快點回來,我好孤單。”
“阿狐,我好想見到你。”
“阿狐,天亮了,你在哪裡?”
“阿狐,我隻想看看你。”
“阿狐,你不喜歡我沒關係,我隻想看到你。”
“阿狐,今天是我的芳誕,我二十歲了。”
“”
“阿狐,我叫林小清,再見。”
阿狐直起身,悠然的伸了個懶腰,眉眼間神清氣爽,之前的惆悵愁緒皆消失了,竟然衝著稻草發笑。
腦後有人喚“阿狐。”
阿狐還沒來得及轉身,林小清已撲在他背上,死死箍住他的腰。她的熱淚浸濕了他的衣衫,哭道“我就知道你也喜歡我。”阿狐受了驚,怔忡片刻,才猛力扯開小清的手臂,往後連退了數步,道“誰喜歡你了?”
小清第一次真正見到阿狐的臉,她兩眼放光,癡迷道“阿狐,你真好看,你是我在世上見過的最好看的人。我真的好喜歡你,阿狐。”話一說完,把阿狐推至牆邊,踩在他的腳背,抓緊他的衣領,仰麵闔眼親了上去。
她的吻簡單直接,咬在他的雙唇,卻再也沒有進展。阿狐被她咬煩了,忍不住咬回去。唇舌交纏,進退中有了你來我往,也有了甜蜜的味道。仿佛在靈台深處有什麼突然融會貫通了,阿狐收緊了手臂,把小清攬在自己懷裡。小清有了依靠,便遽然失去了力氣,隻覺渾身都軟軟的,所有一切的努力都有了結果。從太鼎元年,到太鼎六年,從十四歲,到二十歲,她第一次感受到幸福。原來被所愛的人喜歡,是這樣的感覺。
就算即刻死去,她也覺得好滿足。
她不敢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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