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了算我個人的。"周淮民推開窗戶，熱風卷著鋼渣撲麵而來，"但賺了，我要三成利潤投入新文化項目。"
"關係大了。"周淮民彈開打火機，火苗映亮他眼裡的光，"等價格闖關政策下來，老百姓手裡會有閒錢。現在投一百萬拍武俠片，五年後值十個億。"
"十個億？"李廠長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煙灰缸裡的煙頭堆成小山，"你小子……是不是被軋鋼機的火星子燒糊塗了？"
"做夢？"林先生吐出煙圈，鑲鑽勞力士在暗處閃光，"周生上個月用期貨賺了兩百萬，現在全砸進這個夢裡？"
"兩成，而且劇本必須我終審。"周淮民舉起酒杯，冰塊折射出七彩光斑，"林先生，您知道五年後大陸會有多少家電影院嗎？不是現在的幾百家，而是上萬家。"
"周生真是好魄力。"林先生突然笑起來，金牙在黑暗中一閃，"不過我要加個條件——如果票房過千萬，你得陪我跳支舞。"
"成交。"周淮民仰頭飲儘威士忌，烈酒灼燒著喉嚨。他望著窗外維多利亞港的燈火，忽然想起上輩子在電影院看《紅高粱》時，身邊老工人抹眼淚的場景。那個瞬間他突然明白，在物質匱乏的年代，人們更需要精神嗎啡。
"那是場地費太高！"老張突然抓起暖水瓶，鐵皮外殼咣當響，"隻要再給我們三個月……"
"三個月後會更糟。"周淮民從抽屜抽出《大眾電影》雜誌，封麵是林青霞的東方不敗，"看見這個了嗎？武俠片熱潮馬上席卷全國，等《黃河大俠》上映，歌舞劇連喝湯的機會都沒有。"
"你這是曆史虛無主義！"老張把雜誌摔在地上，鏡片裂成蜘蛛網，"我要向文聯舉報！"
"舉報之前先看看這個。"周淮民把一遝電報拍在桌上，紙帶上的火漆印密密麻麻，"這是二十三個省市電影公司的求購函，他們要的是武俠片，不是紅頭繩。"
老張突然癱坐在藤椅裡，發出吱呀聲響。窗外傳來鴿子撲棱翅膀的聲音，周淮民望著這個從延安時期就搞文藝的老導演，忽然放緩語氣："張導，您知道為什麼《少林寺》能火嗎？因為十三億人心裡都藏著個武俠夢。"
"周科！"門衛老張探進頭，"有港商找你。"
"周淮民！你搞什麼鬼！"副廠長趙建國把報表摔在桌上，鋼筆水濺到"特級鋼材申購表"上，"為什麼把下月配額給港小公司？"
"你他媽……"趙建國抓起裁紙刀，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臉，"老子今天……"
"保護費。"黃毛青年吐掉牙簽，"每月三百，保證鋼材平安出省。"他晃著三棱刺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著藍芒，"不然下次就是你腦袋開花。"
周淮民單腳支地，從帆布包摸出工作證："知道軋鋼廠去年創彙多少？"黃毛愣住，周淮民突然提高嗓門："八百萬港幣！你們收這點保護費，夠給工人發獎金嗎？"
倉庫保管員老吳要衝上來，被周淮民眼神製止。他掏出鋼筆在掌心寫下一串數字："這是港商給的運輸補貼，每月五千。"黃毛眼睛發亮，周淮民卻收起鋼筆，"但我有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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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許動！"王科長舉起五四式手槍，"敢在國營廠裡鬨事，當我們是吃素的？"
趙大勇臉色驟變，鋼管哐當掉在地上。他強作鎮定："誤會啊王科長，我們就是來要賬的……"
"王科長，趙老板這算是尋釁滋事還是經濟詐騙？"周淮民突然轉身，"對了，上月南城區派出所通緝的那個鋼材詐騙案嫌疑人，是不是也叫趙大勇？"
"彆彆彆！"趙大勇撲通跪下，瓷磚地麵發出悶響，"周哥！周爺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他肥胖的身軀顫抖著，"那兩千四運費我馬上結，求您高抬貴手……"
周淮民彎腰拍拍他肩膀："趙老板言重了，咱們是合法經營嘛。"他壓低聲音，"不過以後軋鋼廠的運輸生意……"
"懂！懂！"趙大勇連連磕頭，"運費降兩成，絕對按時結賬！"
等趙大勇一群人灰溜溜離開後，王科長豎起大拇指："小周你夠膽色啊！剛才真怕他們動手。"
"劉大姐太客氣了。"周淮民接過餐盤，發現底下還壓著兩張油汪汪的蔥油餅。他掃視食堂，發現今天打菜的份量明顯更足——自從上周他提議改革食堂承包製後，飯菜質量直線上升。
"該謝的是我們啊！"軋鋼車間王師傅端著搪瓷缸湊過來，"現在每頓都有葷腥，比吃媳婦兒做的鹹菜疙瘩強多嘍！"
周圍工人哄笑起來，周淮民趁機開口："其實咱們廠效益不比彆的廠差，之前就是管理有問題。"他壓低聲音，"等這次去上海談成螺紋鋼供應，年底獎金說不定能翻倍。"
"真的？"新來的學徒工眼睛發亮，"我姐夫在機床廠，他們中秋就發了一袋月餅……"
周淮民神秘兮兮地掏出筆記本："看見沒？這是我托人從廣交會拿的樣品，進口鍍鋅管。"他指著管壁上的防偽標識，"要是咱們能拿下滬鋼代理權……"
"周科你要當廠長，我第一個投票！"劉大姐把大勺敲得當當響。
這時婁曉娥端著飯盒過來，藍布工裝襯得她脖頸雪白。"又在畫大餅？"她似笑非笑地坐下，"不過這次連我都信了。"
周淮民把紅燒肉分給她一半："這可不是畫餅，下午陪我去見滬鋼駐京辦的人？"
"見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婁曉娥突然嚴肅起來，"我媽昨天接到個電話，說能搞到出口轉內銷的彩電……"
周淮民筷子停在半空。他想起前陣子聽說有詐騙團夥冒充領導親屬，專門騙家屬區大媽的錢。看來婁母也上鉤了。
"阿姨彆急，慢慢說。"周淮民給婁曉娥使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地檢查起彩電線路。
"昨天街道辦劉主任介紹來的，說滬鋼有內部指標。"婁母掏出蓋著紅章的收據，"我交了八百塊定金，說今天送貨上門……"
周淮民接過收據，公章上的"滬鋼集團"字體歪斜，日期還是鋼印壓上去的。他冷笑一聲："好個李鬼遇李逵。"
婁曉娥突然驚叫："這彩電是翻新機！線路板上有焊過的痕跡。"她掀開後蓋，"看這裡，生產日期被刮過，至少是三年前的庫存。"
婁母眼前一黑，周淮民眼疾手快扶住她："阿姨您坐，這事交給我。"他掏出大哥大撥通派出所號碼，"張所長嗎？我要舉報詐騙案……"
兩小時後，當兩個騙子被民警押上警車時，婁母仍後怕不已："多虧了小周啊，不然我這老婆子……"
周淮民翻開文件，抬頭赫然是"香港華貿集團駐京首席代表"。他想起穿越前那封未拆封的調令——正是這個職位！
"隻要你願意，明天就可以回香港。"何永昌壓低聲音，"但你在內地的記憶會被清除，就像……"他打了個響指，"從未存在過。"
周淮民望向窗外長安街的梧桐樹。軋鋼廠的晨霧、婁曉娥的笑靨、食堂飄來的飯香在腦海中交織。他合上文件："何主任，能容我考慮三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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