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集三人之力,畢方的恢複快了許多。他很快開始構畫陣法符文,但這一次他的動作沒有先前三次的輕鬆寫意,可見此招對他而言也有一定的壓力。
“朱雀九變,第四變,柳生蜿蛇!”
陣法再一次開始轉動,聖親王等人頭頂的朱鳥形象變得越發鮮明了。這一次,四周的的熾熱絲刃開始扭曲變形,然後猶如一條條吐著信子的火蛇一般活動了起來。
這些火蛇絲線一部分移動到了陣法的上空,一部分則開始從陣壁向下鑽入了地麵,消失不見。
觀察到這一切的聖親王麵色凝重,他終於明白了先前的幾次變化,原來每一次都是在為後麵的殺招做準備。這個詭異的火係陣法,果然絕不是普通的縛陣那麼簡單,越拖下去,情勢越凶險。
原本聖親王還想著等待對方出手,以不變應萬變,他自信以自己的見識與手段,必然能夠見招拆招。
但此刻,他已經全然沒有了先前的自信,麵對即將到來的各種可能的威脅,他的內心隻有慎重和擔憂。
就在聖親王準備伸手去掏懷裡的某件物品時,他所站立的區域突然從地麵上竄出了數道赤紅的火蛇,以各種刁鑽的角度襲向聖親王。
聖親王顯然早有準備,立即化作一道金光遁走,然而在他行徑的路線上又出現了數道相同的火蛇絲線。
為了不牽連護罩內的其他人,聖親王已經離開了護罩,快速地移動到了大殿的中心位置。但這些越來越多的火蛇絲線,像圍捕受傷獵物的鬣狗,糾纏著聖親王不放。
無奈之下,聖親王隻好騰空而起,但不出意外的,空中的那些火蛇也一同向聖親王襲來。
聖親王心中暗暗吃驚,這些絲線的速度之快,隻是略比施展“縱地金光”的自己慢一些。但“縱地金光”終究是源術,是源術就有時間限製,而這些絲線卻越來越多,仿佛無窮無儘。
聖親王略一分神,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他的腳被空中的一根火蛇絲線刮到,一股強烈的灼燒痛感傳來,這讓高速移動中的他不自主地身形一滯。
糟了!
聖親王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又一根赤紅的絲線擦到了他的身體,留下一道灼燒的痕跡。下一刻,一根地麵上伸出的火蛇絲線纏住了聖親王的左腳,狠狠地把他往下拖拽。
失去了平衡的聖親王從空中斜墜下來,這個過程中,數十根火蛇瞬間纏滿了他的手、腳,如附骨之疽緊緊地纏繞在他身上,將他牢牢地捆綁在了地麵上。
赤紅熾熱的絲線灼傷並切割著聖親王的身體,聖親王華美的銀色龍袍此刻已經破爛不堪。他的臉龐因為痛疼而扭曲,他極力地運轉先天真氣,並將“源術·明光金盾”改造成流態化形,變成一件鎧甲覆蓋全身,用於對抗火蛇絲線的切割與灼傷。
但剛形成一層金光鎧甲沒多久,就很快被火線切碎而崩潰,聖親王在與困縛自己的火蛇絲線進行生死角力,他的身體不斷生成鎧甲,又不斷被切碎。
在這個過程中,聖親王渾身浴血,承受著如同淩遲的劇痛,這讓他的臉色慘白,體內真氣的周天運轉也已經出現了紊亂。
然而,這時真正恐怖的危險才剛剛降臨。
先前那些不緊不慢地追蹤聖親王的紫色火苗,此刻正向著地麵上無法動彈的聖親王一點點靠近。
眼看那詭異的紫色火苗越來越近,聖親王冷汗直冒,原本就真氣不足的他,已經沒有多少餘力掙脫捆綁了。好不容易掙斷手臂上的一根絲線,又有另一根火線迅速生成,“嗖”一下重新捆住了他的手臂。
最近的一朵紫色火苗,距離聖親王已經不足十步。就在這危急萬分的時刻,一個白色的身影忽然閃到了聖親王跟前,攔在了紫火與他之間。
是蕭岑……為什麼會是蕭岑?
蕭岑橫舉雙臂攔在聖親王身前,臉上帶著釋然與暢快的笑意,但他脖頸上的經脈卻因為吸入紫色毒霧而呈現出極不健康的紫色,並且這種紫色還不斷地向著頭部蔓延。
“快閃開!快走啊!”
聖親王突然想到了什麼,情緒激動地朝著蕭岑大喊,他的身體在這一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掙斷了數根困縛自己手腳的火蛇絲線。
但遺憾的是,朱雀九離陣很快又生成了幾條火蛇,重新捆縛住了他。
下一刻,那不緊不慢的第一朵紫焰撞上了蕭岑的身體,他的身體瞬間被點燃。從背部開始,一圈紫色火焰迅速逐漸擴散到肩膀與腰部。
這種紫焰的燃燒極為詭異,被燒灼的部分,衣物沒有任何焦灼的跡象,但是人的皮肉會快速地枯萎、腐化,血液被蒸發,最後骨頭顯露出來,一點點斷裂、崩碎。
蕭岑的全身已經完全被紫火覆蓋,但他卻一動未動。下一刻,第二朵、第三朵紫焰接連撞上了蕭岑。
他的麵部在紫火的燒灼中麵目全非,所有的皮肉都在火焰中快速枯萎,露出了一張隻剩白骨的臉。這具已經不能算作是“人”的身體,骷髏一般的蕭岑,費力地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聖親王已經完全呆住了,他失語地看著眼前的蕭岑,耳畔似乎聽到了一聲
“殿……”
話音未完,已經燒得不剩什麼的蕭岑骨架轟然垮塌,他的衣物伴隨著骨灰一般的餘燼散亂的跌落在了他站的位置。
隻有他的一雙靴子還整齊地朝向聖親王,自始至終未曾移動一步。
聖親王呆呆地看著蕭岑的靴子,腦中儘是“嗡嗡”的蜂鳴聲。就在他愣神的這一會,身邊又有幾名穿著金甲的壯漢攔在了他的身前。
緊接著,他的東南西北各個方位都站上了穿著金甲的人,他們築起了一座人牆。
很快,最外圍的金甲人被紫火點燃,他同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然而當眾人們發現,在被燒成飛灰之前還可以繼續阻攔更多紫火時,立刻就有已經被紫火點燃的人去主動撞向圍攏過來的紫色火苗。
越來越多的金甲人加入到“撞火”的行列中,每個人都奮力在徹底化作灰燼之前儘可能地多消耗掉幾團紫火。
聖親王眼神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他引以為傲的大腦此刻卻失去了思考能力,他隻能機械地在嘴裡重複著。
“彆……彆……彆……”
那原本應該是防毒氣罩所在的位置,此刻隻剩下了淚流滿麵、渾身顫抖的蕭嵐高舉著雙手,他的身邊是學院眾人僅僅圍繞。
聖親王的佩劍落在一旁,因為他體內真氣紊亂,七星劍失去了控製,再也無法維持氣罩。原來蕭岑與金吾衛眾人就是趁著這個機會衝了出來。
如今的防毒氣罩,已經隻剩半徑五步的大小,裡麵所有的金吾衛都衝了出來,把僅剩的空間留給了學院眾人。
“真是厲害,這麼快就發現了‘鬼冥火’的破解之法啊。”
黑衣人青玄說道。
“‘鬼冥火’以人的精氣神為燃料,一旦沾染,不把人焚至形神俱滅是不會熄的。但它也有一個弱點,就是隻能焚燒接觸到的第一個人體,當這個人的生命力被焚儘之後,火焰自己也會熄滅。所以一個生命力足夠頑強的人,可以一口氣消耗掉數朵火焰。”
黑衣人畢方解釋道。
“雖然是機敏過人,但這個聖親王也不像傳說中的那般愛民如子嘛,居然讓手下人拿命去替自己擋火。”
青玄不以為意地調侃道。
畢方沉默了,沒有接話。這時,一旁的黑衣老者明王幽幽地開口道。
“你離得遠,看不清死於‘鬼冥火’之人的慘狀。那種從肉體到經脈再到靈魂,全都被活生生地一點點燒儘的滋味,老夫都沒有自信能夠承受。你再看他們那些站著被活活燒死的人,從頭到尾沒有挪動一步,這是什麼命令能強製得了的麼?而且,傳說被‘鬼冥火’焚儘的人,三魂七魄皆灰飛煙滅,連轉世投胎得機會都沒有,是徹底消失於這天地間。”
青玄聞言一愣,隨即轉頭看向朱雀九離陣中那一個個還在飛蛾撲火的金吾衛,也陷入了沉默。
陣中近一百朵紫色火焰,此刻已經全部被侍衛們消耗完了,聖親王身邊還剩下十幾名活著的金甲侍衛。在他們的外圍則是七十多具沾染著紫色灰燼的盔甲,還有一襲白袍在它們當中格外的顯眼。
十幾名存活的金吾衛也沒有閒著,他們抽出自己的佩刀,奮力地劈砍著捆縛著聖親王的火蛇絲線。
可惜,尋常兵器在這赤紅的絲線麵前就如豆腐一樣軟弱,沒幾下,所有侍衛們的鋼刀都反被絲線切斷了。
經過一係列的劇烈運動,有些侍衛們已經開始出現步履不穩的情況,因為吸入了大量毒霧的緣故,甚至有的人已經口鼻滲血、跪倒在地。
這時,金吾衛隊伍中突然有一個聲音大喊道
“他娘的!兄弟們,抄家夥,跟他們拚了!”
這個號召眾人的金吾衛抄起自己的長矛,健步向大門口的黑衣人奔去。在他的帶動下,剩餘的所有金吾衛都抓起手邊的武器跟著衝了上去,有些長矛不在身邊的,便直接揮舞著手上的斷刀,有些人手中配刀斷的太狠了隻剩刀把,乾脆抄起了一旁的桌案做武器。
“殺啊!”“跟他們拚了!”“衝啊!”
一時之間,大殿中喊殺聲四起。
一小隊持著各色兵器的金吾衛稀稀拉拉地衝向門口的黑衣人,然而他們才剛剛接近朱雀九離陣的邊緣,便被陣法的自動防禦機製擊潰了。
衝在最前方的壯漢被光幕飛射出的火刃絲線瞬間切成了碎片,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他身後的戰友們也沒有好到哪去,大部分都被切斷了手腳或是被攔腰斬成了兩截。有些斷了腿腳,卻沒有死透的侍衛,還在努力地向著門口爬去。
隻有一個侍衛成功地將自己的鋼矛擲了出去。
“哧,無聊。”
黑衣人青玄看著朝著自己飛過來的鋼矛,不耐煩地發動了一下氣勁,用手指輕輕地隔空彈開了長矛。
這隊剛剛還喊打喊殺的金吾衛徹底沒了動靜。
聖親王低垂著頭,一言不發。他隻是默默地站起身,仍由身上的火蛇絲線勒進皮肉裡,甚至有許多已經勒進了骨頭裡。他身上的數十根鋒銳無比的絲刃也已經繃直到了極限,在這個過程中,聖親王的鮮血浸透了破爛的銀色龍袍,正在一滴滴地往下滴著。
他的臉上,也如同身上的衣袍一般,正在一滴滴地往下流著血淚。
就在聖親王徹底站起身的時候,對麵的黑衣人方向傳出了一個聲音——
“朱雀九變,第五變,星塵爆碎!”
陣法又開始轉動,頂部的朱鳥圖案已經徹底清晰,更多的細節呈現出來,這是一隻華麗無比的神鳥。
聖親王抬頭看去,從頭頂旋轉的朱鳥圖案處落下了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它們就像是天空中墜落的閃耀星光一樣美麗,落在了聖親王與其他幸存者的身邊。
下一刻,這些紅色光點爆發出極為炫目的光亮,整個陣法內部瞬間被無數爆炸的巨型火球充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