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爭抬眼看她,語氣淡淡,“走不了,湖麵結冰,隻怕一兩天內化不開。”
沈歡又仰天長籲短歎了好一會,然後道,“差點忘了,我小徒兒呢?一整天沒見著他了,她知不知道他的寶貝師父為了他差點就沒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差不多走到了那三層樓閣前,裴爭卻沒有言語。
沈歡追問了聲,“裴大人,您沒聽見嗎?我問我小徒兒呢?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呢嗎?”
裴爭這才懶懶的“嗯”了聲,看樣子不想沈歡多言。
沈歡是多麼見多識廣的人,她腦海中瞬間就胡思亂想了一通,然後心頭猛地一跳,“不會吧……”
“裴大人,你……和小徒兒……不會吧……你們才認識多久,不至於到那種地步是不是?”
說完不等裴爭回答,沈歡拔腿就往樓閣裡跑去。
推開房門,大喊一聲,“小徒兒!”
可惜空蕩蕩的沒有人回應。
沈歡噔噔噔跑上二樓去,就看見了散落了滿地的沈十九的衣袍,而那處圍簾之內,還露出了一小節白嫩嫩的手臂。
沈歡顫抖著走過去,把那片厚重的圍簾撩起了一點來,然後捂著眼睛從指縫中往裡看。
她忽的就把簾子重新放了下來,不受控製的老臉一紅,幸而有麵具擋著看不出來。
“沈師父。”
裴爭微涼的嗓音在背後響起,“你耳朵紅了。”
沈歡轉過身來,“我知道!”
她實在是一下子有點接受不了,自己寶貝的養了這麼久的小徒兒,竟然被人拱了,還拱的不輕,從她剛才看見的那一身痕跡就能看的出來。
裴爭卻繞過了沈歡,泰然自若的走到了床邊,拉起那露在外麵的半截手臂,輕柔的放回了圍簾內。
沈歡覺得自己在這裡呆著實在是有些呼吸不暢,她對著裴爭使了個眼神。
“裴大人,勞駕。”
然後沈歡便先行下了樓,去一樓中等著了。
裴爭掀開了圍簾,看到床上半趴著的小人兒被子都滑到腰跡了,幸虧屋內炭火燒的旺,不然又該著涼了。
隻是那原本光潔如玉的後背上映著點點紅痕,當真曖昧不已。
裴爭替床上還在酣睡中的小人兒攏了攏被子。
沈十九長睫顫了顫,忽的微微睜開了眼睛。
“裴哥哥,天亮了嗎?”
天都已經又黑了。
裴爭笑了笑,順了順他的身側柔順的墨發。
“沒有,睡吧。”
“哦~”沈十九拱了拱枕頭,把頭埋在了被褥深處,便又睡了過去。
裴爭下樓,沈歡站在一樓中央,一臉正色。
“咳咳,裴大人,我覺得我們該好好聊一聊,關於沈十九的事情。”
裴爭揚了揚眉。
“其實,我有件事情一直都沒有告訴大人……”
沈歡想了想,覺得此事必定是瞞不住裴爭的,若是裴爭真的追究起來,外族那個小小的族落怕是能被他查個底兒掉。
“我也是外族人,並且和十九有血緣關係,所以他不隻是我的小徒兒,更是我的親人。”
裴爭聽了這個消息卻沒有表現的多麼訝異,沈歡當即就反應過來了,裴爭一定是早就知道了。
“嗯,還有呢?”
果然裴爭語氣不冷不淡的。
“也就是說,我知道十九的真實身份……”沈歡看著裴爭一字一句道,“他是天朝九皇子,祁長憶。”
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裴爭表情終於變了變。
沈歡繼續道,“之前發生在九皇子身上的事情,恐怕沒幾個人知道,裴大人您應該是其中最了解的吧。”
裴爭眸色漸漸冷下來,手指無聲敲著桌麵。
沈歡見他這副冷冰冰的樣子,有些話變得不敢說起來。
“裴大人,我可以拜托您一件事情嗎?”
沈歡道,“我隻拜托您,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要傷害他。”
裴爭忽的笑了笑。
這是自然。
不僅不會傷害他,還會把他捧在手心裡,小心翼翼的嗬護著。
這是他失而複得的寶貝,是牽扯著他五臟的心肝,怎麼還會舍得傷害……
沈歡離開了樓閣,去往趙隸棠的地方去了。
月奴的身子不知道又出了什麼事情,武泉急匆匆的來叫她過去,沈歡還放心不下小徒兒呢,她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沒來及跟裴爭說,就被武泉給拉走了。
而沈歡走後,裴爭便回了樓上。
夜色已經深了,是時候該休息了。
樓閣中的燭光晃了兩下,便忽的熄滅了。
此後的幾天,湖中的寒冰在慢慢融化,而眾人隻得在山莊中住著。
那幾位需要上朝的大人急壞了,一連幾日不去宮裡,不知道皇上會怎麼怪罪呢。
而裴爭原本就是不用上朝的,之前的幾天皇上日日宣他,他都有些嫌煩了,這下子正好樂得清淨。
而沈十九就住在了裴爭的房中,三層的樓閣,原本一人住著,是形單影隻空空蕩蕩的,現在卻覺得溫暖不已。
外麵沒再下雪了,但是樓外的積雪還是很厚很深。
沈十九白天就跑出去玩雪,一個人堆雪人,捏雪球,明明那麼無聊單調的事情,他卻玩的很是開心。
裴爭就斜靠在門邊,看那個雪地中的小人兒撒歡,看他這麼開心,裴爭也覺得心裡明亮了許多。
……
到了第五日時,沈十九又好了傷疤忘了疼,天光一亮就忘了深夜裡的輾轉折磨,歡快的一頭紮進雪地中玩起來。
也不知道,他為何會這麼愛雪。
裴爭又靠在了門邊,打算等小人兒玩夠後把他拎進屋內。
卻忽的聽見空中傳來了動靜,隻見一隻白鴿衝破了雪光,飛到了裴爭身旁。
裴爭將白鴿腿上的紙條取下,展開來看,卻見紙上一個字都沒有,隻有一滴血紅的印記。
這白鴿是之前的裴家暗衛營訓練出來的,隻聽暗衛的指令,而這隻必定是宮內的乘風想辦法傳出來的。
為何會隻有一滴血?
裴爭捏緊了那紙條,莫非宮中出事了?
算起來,自幾人來到流雲山莊的那日起,乘風就進了宮裡,現在已經五日了。
皇宮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五日能發生很多事情。
而乘風入宮,是因為江逾白出了點事情,裴爭讓他前去探查,並且暗中保護著江逾白。
可是現在,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裴爭走出門來,對著雪堆裡的小人兒道,“過來。”
沈十九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歪七扭八的跑過來了,站在裴爭跟前眨著眼睛,乖的不像話。
裴爭捏了捏他有些冰冷的小手,“我們回家。”
知道了裴爭立即就要返程,錢莊主雖然覺得外麵的湖麵還不適合行船,但是也沒有辦法拒絕。
其他幾個大人見裴爭要走,也都坐不住了,都要一起走。
最後,所有人還是都上了來時的大船,按照原路返回了。
湖麵是還有些碎冰,但是並沒有太大影響,遊船安全的將眾人送回了帝都城。
一直到下了遊船,那個魏伊人真的都沒有再在裴爭和沈十九麵前出現過。
而月奴的身子也已經完全的恢複了。
沈歡和沈十九還是先去了趟將軍府,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後便回了丞相府。
一踏進丞相府中,見到了這座熟悉的陰氣沉沉的府邸,沈歡竟然都開始覺得親切起來了。
可能是因為裴爭替自己付的三萬兩的緣故吧。
李玉見著了沈十九,趕緊湊過來,圍著沈十九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確定他是完好無損的,這才放心下來。
可是李玉看著沈歡眼神卻有點不對勁了,畢竟他剛差人替自家大人送出去了三萬兩,都是為了給沈歡買了三株草藥。
他就納悶了,到底是什麼神藥,能這麼貴?
沈歡正奇怪怎麼沒見著裴爭,他不是先回府了嗎。
就聽沈十九問道,“李管家,大人去哪裡了呀?”
李玉道,“哦,大人一回來就直接進宮去了,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可能是宮裡又宣了吧。”
然而,裴爭卻直到天黑都沒有回來。
往常就算是皇上宣召,也從沒有這麼長時間過。
府中的幾人正擔心著,隨著裴爭同去的一個奴仆就著急忙慌的跑回來了。
“沈師父!沈師父!宮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