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跟我來。”
唐清安看了眼唐晏乾翻開的書本,上麵是曆史內容,關於各朝各代的故事。
於是摸了摸唐晏乾的腦瓜子,笑著說道。
“是,父親。”
唐晏乾起身,不急不躁走到父親的身前,炯炯有神的眼睛,讓唐清安內心歡喜。
他見過太多太多的孩子。
作為半封閉式的學校,換句話說,他見過的孩子,比很多人一輩子,在生活中見過的人都要多。
社會人經曆了社會,懂得了偽裝。
孩子不同。
孩子們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如果一名孩子的眼睛常年無神,就需要值得大人們警醒,需要注意自己是不是疏漏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知子莫若父。
唐清安知道唐晏乾能聽懂那些話。
“你知道天下嗎?”
“不知道。”
唐晏乾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沒有不懂裝懂。
“天下就是天下。”
“天下本就是一統的,不存在分分合合的說法,所能分合的,不過是世俗的政體。”
“世俗的政體,是基於天下之上的,並作為天下的一部分而存在,現實的政體固然有分合,而天下本身是一統如顧。”
國家這個詞,古代並沒有。
但是古代有天下的概念。
正是因為古代之天下的概念,所以中國無論曆史中的分分合合和,各方勢力最後必定追求的是天下一統。
在兩千年前,古人已然有了天下的概念。
唐清安希望自己的兒子們,懂的天下,換句話說,就是知道什麼叫做國家。
“你還記得道德經三十一回的內容嗎?”
“兒子記得。”
唐晏乾努力的背誦。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誌於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蒞之;戰勝,以喪禮處之。”
背誦的結結巴巴,磕磕碰碰,唐晏乾灰心喪氣的低著頭。
唐清安沒有特意去誇獎,也沒有特意去批評,不要把小孩子當做小孩,特彆是隨著年歲的增長,平等的對待他的人格。
如此才能獨立,而不是變成溫室裡的花朵,經不起外界的風吹雨打。
對於古人的學問,唐清安從來沒有瞧不起。
正如他自己的認知,萬事皆有度。
有糟粕也有精華,這是必然的結果。
棄糟粕而學習精華。
先賢的書籍,國人不提,英國,德國,美國,日本,俄國,丹麥,荷蘭等國家的學者,皆給出了極高的評價。
西方國家的學者,總理,諾貝爾獎得主……
“中國如果沒有道家思想,就會像一棵某些深根已經爛掉了的大樹。這些樹根,今天仍然生機勃勃。”
“《道德經》,像一個永不枯竭的井泉,滿載寶藏,放下汲桶,唾手可得。”
“或許除了《道德經》之外,我們將要焚毀所有的書籍,而在《道德經》中尋得智慧的摘要。”
“在偉大的諸傳統中,據我看,道家了最深刻並且最完美的生態智能,它強調在自然的循環過程中,個人社會的一切現象和潛在兩者的基本一致。”
……
唐清安沒有提對兒子背書的看法,而是繼續說道。
“戰爭是老百姓最不願意的,所以權貴不可輕易使用,使用的權貴,要懷著悲痛的心情,取勝更不可自鳴得意,因為自鳴得意的權貴,必定以殺人為樂。”
戰爭。
父親的話,讓唐晏乾又想起了流亡的經曆。
根據他的認知,一些事情,他覺得能對得上,還有一些事情,他又覺得對不上。
雖然父親一向鼓勵他提問,可是他越來越不敢問。
他害怕自己問的太多,父親會對自己失望。
唐清安不知道兒子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認知不一樣,對事物的理解也不同。
因為他前世的職業經驗,知道強硬的灌輸,永遠隻能讓孩子流於表麵。
孩子會按照你的要求做,因為他弱小。
但等他強大的那天,到了他自主的時候,終將恢複本性。
例如曆史上的萬曆皇帝。
小時候在母親強硬的壓迫下,學會了順從,獲得了朝臣們的稱讚,但等他親政的那天,兒時的表現,隻堅持了數年而已。
自己的孩子,需要學習政治。
因為永遠都有差距,中外都不可能消失。
他教過的班級中,有九歲的孩子,已經懂的拉攏人,主動邀請他的孩子,去參加一場官方的活動,並且帶他的孩子去他家裡,親手蒸了一道食物款待。
接人待物令人驚歎。
孩子是不懂得,因為他背後大人常年的教導。
更多九歲的孩子,什麼都不懂,保持著內心的純真。
古代更是如此。
唐清安因材施教,既然長子早熟,就應該教他更多,他應該學習的知識。
他希望唐晏乾,懂的什麼是戰爭,對戰爭應該保持什麼心態。
“以殺人為樂的者,是不可以得誌於天下的。”
“但是。”
唐清安話鋒一轉。
“好戰必亡,忘戰必危。”
古人對於戰爭,有高度的認知。
在先賢的認知上,後世的學者,做出了一代代的更新,例如前世曆史中的王陽明。
以教化穩定人心,以武力消滅野心,雙管齊下,使得地方長治久安,恢複太平。
忘戰必危。
唐晏乾認可這句話。
朝鮮的經曆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危亡。
他現在就覺得,朝鮮國王肯定忘記了戰爭,以至於那一路的狼狽,打破了他印象中,威嚴明智長輩的模樣。
至今,他隻記得朝鮮國主的狼狽與不堪。
“有沒有什麼疑問,如果沒有,就去讀書吧。”
唐清安說完,又看向輿圖。
從福建,廣東,山東收攏各地的流民,與金陵江淮緊密的聯係等等手段。
一則救治災民,二則向國內百姓傳播金州,三則加強金江鎮的人口。
興修水利,大力屯田,讓金江鎮獲得積蓄。
他入主中原的那天,帶來的必定治理,而不是殺戮。
殺戮易,治理難。
小冰河時期,最大的難題就是糧食,是賑災救民,以及瓦解消滅舊有的生態,帶去金州模式。
真正實際控製地方的鄉紳,從思想到生產資料方方麵麵受鄉紳控製的百姓,才是最難治理的。
現在入關。
他需要麵對流民軍,大周朝廷,林丹汗,以及上千萬的災民。
金江鎮沒有足夠的積蓄。
不可能學習後金入關的那一套。
後金的眼裡,漢人並不是自己人,是需要各種手段分化,愚民,防備,打壓的對象,而他的眼裡,漢人是自己人。
兩者有根本上的不同。
“程之信。”
唐清安喃喃道。
此人是遼西將領,深知金江鎮,受到過金江鎮的影響,不知道他對金江鎮是什麼態度。
“希望你能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