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流伴隨時間,逐漸從赤道向極地淌去。
夢境中的時間實在混亂,以關鍵的記憶節點作為連接,中間空洞的經曆仿佛被壓縮成剪輯電影,一晃神就迅速切過。
……
在靠近北極的海洋裡。
鯨魚拱出冰層,將宮殿露出海麵。水母薄膜淡化脫落,讓陽光直接曬穿陰冷的白骨。
“喂!你還好吧?怎麼看著越來越嚴重了?”
黑蛇化作類人形,坐在似花園般的珊瑚群落,無意中看到利維坦的眼睛,皺起眉問。
“不,還好。”
利維坦放下手掌,靠住珊瑚輕鬆地伸展身體。可祂眼睛底部的紅意卻越來越深,甚至連瞳孔都慢慢變成血金色。
“利維坦,到底怎麼回事?”
黑蛇直起身,盯住對方不對勁的眼瞳,追問:“你的精神裡,被黑王動了手腳嗎?”
祂說話時麵色陰沉,顯然對黑王沒什麼好印象。
“不太像。”利維坦輕聲否認。
祂雙臂環抱,眯起眼睛,對這個問題也思考過很久,“猩紅色的眼睛……這個特征可和尼德霍格配不上號。”
“但除了祂,誰還能在我們無法察覺的情況下對你下手?”黑蛇冷笑。
利維坦默然。
無言以對。
“化繭吧,哥哥。”黑蛇鄭重地看祂:“重生一次,或許可以洗掉這種影響。”
化繭嗎?
利維坦仰靠住珊瑚,抬起頭,權衡利弊。
但猛的,祂微微一怔。
——透過厚重的雲層,恍惚間,明亮的橙黃太陽仿佛變成一隻猩紅色的眼眸。
但再一眨眼,一切異常又消失無終。
下意識按住腦袋。
利維坦歎口氣,直起身子:“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準備。”
雖然祂對這種方法並不看好,但在症狀越來越嚴重的情況下,任何方法都值得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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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是怎麼了?”
凱撒伴隨黑龍同樣呆在珊瑚叢林,聽著不遠處的談話好奇問:“難道龍王也會生病?”
“生病?嗬,這可比生病嚴重多了!”
黑龍看向飛回大殿的利維坦,眉骨向中間偏移,提及此事仍顯得困惑。
“說實話,即便是現在,我也沒搞懂哥哥的精神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祂掰下一塊珊瑚揉成粉末,像是訴說,有像是問詢。
“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記得了,哥哥祂偶爾在睡覺時夢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光怪陸離,甚至說不出具體的表征。隻能記住猩紅的,仿佛要將一切淹沒的光芒。”
“很不可思議對吧?”黑龍鎏金色的眼睛晦澀些許,“一個初代種,竟然會像人類一樣夢過無痕,失去對自己的絕對掌控。”
凱撒抓抓冷風中亂糟糟的頭發,他想說自己清醒後可以記住做夢的內容,但看眼黑龍又把話咽回喉嚨。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
“之後呢?”他問:“你們沒有檢查過嗎?”
“當然檢查過。我用精神與祂互相連接,但結果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異樣。”
黑龍歎口氣,有些惋惜:“或許白王那家夥能找出問題……但你也看到了,因為當時病症較輕,哥哥拒絕這個提議。”
說著。
祂撐開膜翼,隨著記憶裡的自己一起飛入宮殿裡。
大廳內,利維坦身體正逐漸崩塌,化為磅礴的水元素,並以提前割下的血肉結成卵狀的繭。
“最開始的繭化還好,雖然病症沒有好轉,但同樣沒什麼副作用……可當那件事發生以後,一切就不同了。”
黑龍語氣中隱隱摻雜有痛苦與悔意。
“哥哥在繭化後會完全失去之前的記憶,無論怎麼樣也想不起來。甚至在一次次重生中,祂被侵蝕得越發嚴重。”
“侵蝕?”凱撒詫異。
“沒錯。無論是性格,語氣,或是對待外物的行為模式……都在慢慢改變成另一種模樣。”
凱撒擰緊眉頭,遲疑地吐出兩個字:“寄生?”
他下意識便想到這個原因,就像鐵線蟲寄生蟑螂後會控製它們溺水而亡。
但隨即他便荒謬地搖搖頭,轉而問另一個問題:“你說的【那件事】,是什麼意思?”
可黑龍又一次沒有回答。
祂隻是默默趴在顫動的卵旁。
安靜地等待著利維坦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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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像潮水,在起起伏伏中逐漸消失。
從卵中重生的利維坦仍沒有任何改變,那雙瞳孔就像是把金光蒙在了一汪血池上麵。
“沒辦法了!去找尼德霍格吧。”黑蛇將所有本事都試一遍後無奈地妥協。
祂雖然很厭惡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但又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的確確在這個世界上無所不能。
“再等等。”利維坦用水流清洗身上的粘液,“我們的皇帝剛經曆過反叛,現在可沒什麼好心情。”
“也是。”黑蛇點頭。
祂轉頭正要離開,利維坦卻突然在身後將祂叫住。
“喂,子異。”
“乾嘛?”聽到這個名字的黑蛇不自在地抖了抖。
利維坦沉默一下,露出笑容:“如果有一天,我變得連你也認不出呢?”
宮殿裡猛得安靜。
黑蛇慢慢低頭。
“我不會讓你消失的……我保證。”
……
時間流逝。
青銅立柱再一次高聳。
墜落的建築也在戰爭後迅速恢複。
樹木增長,迸發的岩漿也冷卻成岩層。
除了那些仍屹立在荒野,森冷殘破的骨架外,仿佛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世界在這六個紀元內越發繁榮,萬物蓬勃,各色文明飛速駛向巔峰。
黑王一直閉著眼呆在山峰上麵。
直到那一天。
假寐的尼德霍格突然飛下祂的王座,冷漠地分開囚禁白王骨骸的冰海,將仍有活性的骨頭釘上青銅柱沉入火山,將白王的**與靈魂完全毀滅,又吞下那些殘餘的灰燼,將分給白王的力量儘數取回。
……
在極點附近的利維坦走出宮殿,遙望到這幅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