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又如何?她一向是個病秧子,京中眾人皆知,你難道不知嗎?”
“知道,但先前卻不曾這樣近地見過麵。我才發現那氣味,我聞見過。在鷺鷥園。”
鷺鷥園。
柳月蓉恍惚了下,一下被勾起了不太好的回憶。
就是在那裡,魏王舉辦詩會,她大膽對詩,卻被魏王當眾羞辱。隻因那日薛清茵也在,魏王滿心都是薛清茵,根本不耐與她說話。
柳月蓉心中又翻騰起了點點妒意。
但這前不久才吃過虧,今日自然不會輕易信了江慧的話。
“藥味兒多常見,我有頭疼的病症,也總吃藥。”
“不同的。我聞得出來,她身上的氣味與彆人都不同。那藥味兒摻著點花香。她喜歡在發髻間佩戴鮮花吧?還有一點降真香氣。嗅著冷冷的,肺腑都通透了。降真香難得,京中可不多見。”
柳月蓉聽到此處,想的是難怪薛清茵美而不俗豔。
那冷香氣也為她添了幾分氣質。
不知道那香是怎麼混出來的?
江慧看了看柳月蓉。
怎麼還走神了?
江慧皺眉,痛聲道“那時,我與我那郎君還未成婚。他在林中與我提起科舉之事,說我妹妹乃是魏王側妃,今科春闈又是由魏王主持,能不能借魏王府之便,先告訴他今年的題目。”
柳月蓉終於回過神,震驚地道“你們瘋了?你們好大的膽子!”
江慧忙跪地擦著眼淚道“我當時便拒絕了他。我妹妹不過是個側妃,哪有那樣大的本事呢?”
柳月蓉道“這倒是。”
“那日有人撞破了我們,卻不知何故沒有露麵。我隻記得聞到了什麼氣味,今日再見宣王側妃,方才將這一切聯係起來了。”
柳月蓉皺著眉。
心道不知羞恥的東西,這不是你們活該嗎?
不過江慧越是不知羞恥,柳月蓉就越怕她真和魏王勾搭到一起去。
柳月蓉冷笑道“你還說你丈夫冤枉?我看他被抓起來,半點也不冤!”
江慧隻得又抹了抹眼淚,道“王妃還不明白嗎?此事我們做沒做過,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宣王側妃恐怕將此事告知過宣王。自然而然,就變成了宣王府攻訐魏王府的由頭!這把火必然是要燒到魏王身上去的!”
柳月蓉臉色大變。
半晌,她道“此事不要與外人說了。”
江慧磕頭謝恩“我彆無所求,我方才新婚,不願做寡婦。”
柳月蓉心道我比你更不願意讓你做寡婦。
“行了,都下去吧。”
出了門,江側妃皺眉道“早先與你說了,像我這般有何不好?偏要自己挑男人。挑的什麼東西?”
江慧道“魏王又不是什麼良配,何況姐妹共事一夫,我想想都惡心。為了爭寵,遲早還要反目。”
“你那男人就好了?”
江慧咬牙“我原以為挑個好拿捏的,日子就能過順遂了。”
這兩姐妹感情倒是好得很。
低低交談了幾句,江側妃才將姐姐送出去。
柳月蓉這頭,其實對魏王府和徐家的處境,還是沒什麼明確的認知。
在她看來,北方士人憤怒又如何?這些年裡,朝廷中南方出身的官員越來越大。北方早就勢弱了。
柳月蓉很高興。
她要將這些說給魏王聽,一麵既做了魏王的賢內助,另一麵也好叫魏王認清楚,他那心心念念的薛清茵,可是會幫著宣王來對付他的!
想到此處,柳月蓉的步履都越發輕快了。
另一廂。
賀鬆寧踏入薛家的花廳,頓了下道“府中近來有些冷清。”
薛成棟放下手中茶盞“是有些冷清。”
他問“緊張嗎?”
賀鬆寧搖頭。
“等科舉舞弊案後,為公正起見,陛下定會重新舉行殿前會試……”
賀鬆寧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顯然並不在意這些。
他反問起薛成棟“聽聞母親要和您和離?”
薛成棟“……”
怎麼個個都戳他肺管子?
不等薛成棟開口,賀鬆寧意味深長地道“我若是您……我便同意和離。”
薛成棟皺眉不語。
“這是最聰明的做法,您一向冷靜理智,不會不知。”
薛成棟沉聲道“嗯。”
“如今也忙完了,我也該去看看清茵了。”賀鬆寧的語氣這才有了點變化。
“去吧,她有孕了。”
“這麼快?”賀鬆寧也皺了下眉,不過很快就舒展開了。
他起身去讓人備禮,還轉頭看了薛成棟一眼。
沒想到薛成棟還沉默地坐在那裡。
竟這樣糾結嗎?
賀鬆寧心道,有什麼用呢?
他便絕不會因為後悔而糾纏不休……既然一開始是什麼樣,便冷酷到底就是。
翌日。
就在京中氣氛越發緊張,連帶學子們也都緊張起來的時候。
賀鬆寧攜禮來到了宣王府。
“宣王殿下不在,側妃也不在。”那門房卻道。
賀鬆寧眯起眼,有些疑心是薛清茵不想見他,便問“不知去什麼地方了?”
“去城郊莊子了。”
……竟然還不是糊弄他。
賀鬆寧一時間還真有點不習慣。
城郊莊子上。
薛清茵和宣王伴在梁德帝的身側。
梁德帝麵前鋪了一張紙,還擺了筆墨紙硯。
薛清茵道“請陛下賜字。”
梁德帝“你不是已經有了那柳修遠的字了嗎?”
薛清茵搖頭道“那怎麼一樣呢?陛下的字更了不得。”
說罷,她還沒忘記強調一下“看在您和我一起撒了謊,但最後卻隻有我一個人挨了收拾的份兒上。”
梁德帝“……”“好罷好罷。”
梁德帝自個兒研墨,自個兒寫字。
這邊提筆。
那邊卻有下人來找薛清茵,告訴她“大公子來了。”
賀鬆寧?
他怎麼來了?
薛清茵起身出去,沒走幾步便見到了賀鬆寧。
賀鬆寧被攔在了回廊下。
他立在那裡,透過支起來的窗,瞥見了梁德帝的身影。
他的瞳孔驟然一舒。
薛清茵走上前去。
還沒說話,賀鬆寧突然一把緊緊抱住了她。
“多日不見,我好想你啊。”賀鬆寧的聲音從齒間擠出來。
薛清茵?
你是不是有病?
賀鬆寧的身形緊繃,甚至微微發著抖,像是極力克製著某種情緒但克製不住了。
薛清茵試著推了推他,沒能推開。
但卻能感知到一點濕意滑入了她的脖頸間。
這是賀鬆寧自幼年一麵之後,第二次再見自己的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