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了許久,車流終於動了。
“瀚文哪,想什麼呢?”
一旁的老朱遞上一瓶礦泉水。
薑瀚文接過水,看向窗外,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路上的車輛全都開了燈,國道上排成了一條閃亮的光帶。
開車的劉名揚今天很是反常,平時最話癆的居然一路上沒怎麼說話。
“薑哥,主任打過招呼的,你在想事情的時候不準我們打擾,畢竟你是我們的最強大腦啊。”
劉名揚衝著後視鏡擠擠眼,不說話可把他憋壞了。
老朱嘿嘿一笑。
“怎麼樣,有什麼頭緒沒有。”老朱說是不著急,那是假的。
心裡跟著了火似得,這案子不同於以前辦的陳年舊案,遲一天早一天都不打緊。
這凶手現在還在逃,指不定現在已經再次犯案了,由不得他不著急。
現在除了各地警方拉網排查,加強基層警戒巡邏。
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眼前這位已經傳得神乎其神的警界預言家。
“老朱,著急也沒用,我要是胡謅一個凶手,你敢信?”
薑瀚文擺擺手。
“信!伱現在就從路上隨便拉個人過來說他是凶手,我們都信。”
“薑哥,你現在是金口玉言,誰敢懷疑?”
老朱和劉名揚這話倒不是誇張,
彆人的話可以不信,薑瀚文的話在警方現在已經約等於言出法隨了,他的威信是一場又一場實戰打出來的。
他要是真隨便拉個人說是凶手,哪怕這個再不可能是凶手,警方也肯定會立馬把人拘起來,先查個底朝天再說。
“行吧,反正這樣走走停停,時間還早,我給你們講個故事”
薑瀚文喝了口水,把卷宗裡凶手對自己經曆的口述娓娓道來。
“那是一個生在貧困之家的小孩”
車上兩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小劉立馬單手扶著方向盤,另外一隻手掏出錄音筆。
預言家發動了,絕對不能錯過。
故事繼續——
男孩剛考上高中那年,他的哥哥需要蓋房,村裡給他哥哥劃了一片宅基地,哥哥歡歡喜喜地購置了蓋房所需的東西,請人看好了黃道吉日,動手蓋起房來。
可蓋房工程剛剛開始起步,村裡一家勢力較大的人家看上了這塊“風水寶地“,也要在這塊地方蓋房。男孩的哥哥當然不讓,兩家為此打起了官司。
經多次找村委會乾部調解,最終仍不了了之。
後來,對方見不能強占這塊地方,為了不讓男孩的哥哥蓋成房子,硬是在這塊地上挖了個大坑。
對當時發生的這些事,男孩無能為力,也不好說什麼,但卻在他的心裡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跡,用男孩的話來說,經曆幼年時的種種遭遇,“我感到這個世界上很多事兒太不講理了“。
“不講道理,這是凶手被捕之後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薑瀚文搖搖頭,繼續說道。
男孩的家離縣城隻有十五六公裡遠,但直到初中畢業他還沒到縣城去過,他所見到的全部世界就是周圍灰褐色的村莊,他所經曆的全部生活就是一天到晚為吃不飽肚子而發愁,他所留下的很多記憶都是暗淡的、沒有任何色彩的灰色記憶。
高中時,男孩愛上了文學,這以後,他的語文成績一直比較好,後來,雖然中途輟學,但他的寫作還是有一定的基礎。
凶手落網後,曾在獄中寫過回憶錄,第一部分的題目是《鄉愁》,這部分主要是記錄他幼年時對家鄉留下的印象,一開頭寫道:“我們村子的西邊,有一條彎彎的小河;小河上邊,有一座橋,那座橋給我留下了屈辱的記憶……“
男孩小的時候不僅喜歡畫畫,而且還喜歡文學。
如果他生活在一個條件好一點的家庭,爸爸媽媽會為他萌發的繪畫天賦欣喜不已,會為他剛剛顯露的文學細胞而感到自豪,千方百計培養他,想方設法幫助他,為他提供成為畫家或文學家的機遇和條件。
如果這樣,也許今天的他至少不會是一個人人喊誅的殺人犯、遭人唾棄的醜惡化身。罪惡的根源還是貧窮落後和缺乏教育,這些東西像是一塊巨大的土坯,牢牢地壓在男孩這個剛剛鑽出地麵的嫩草芽兒上麵,把它壓得彎彎曲曲、七扭八歪。
由於這種心理的萌發和膨脹,把他變成了一個畸形兒,形成了和常人不一樣的思考方式和方法,慢慢地嬗變成了一個冷血殺手。
初三那年,15歲的男孩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鎮中學的高中班。離家遠了,離親人遠了,他仍是整天一個人默默地獨處,一副老成穩重的樣子,不苟言笑,從來不和彆的同學打交道。他的模樣老是讓人望而生畏,敬而遠之,這時的他,逐漸成為一個孤獨型少年。
原先讀小學時,學校離家近,男孩放了學都是回家吃飯。那時,儘管家庭生活不好,但每當放了學回到家裡以後,母親總會做好了飯等著他,彆管在家裡吃得多差,母親終歸會讓他填飽肚子,而且總會有母親做的熱湯喝,感受到的是家庭的溫暖。
上初中後,因無錢吃學校的食堂,每頓飯要往返三公裡的路,他時常遲到。為了不遲到,後來他就寄宿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個表爺家,而這個表爺家能提供住宿,沒有人幫他做飯,他隻好背上柴米在表爺家自己做飯吃。
上了高中以後,離家有四公裡多路,再回家吃飯就更來不及了,花銷也相應大了一些。學校為方便學生生活,開設有大食堂,其他同學大都在學校食堂買飯吃,男孩不行,他家裡連買作業本的錢都沒有,哪裡有買飯的錢?隻能自己動手煮野菜吃或者燒飯吃。
可是,學校隻有大食堂,沒有為學生準備開小灶的地方,燒飯到哪兒去燒呢?
剛開學的幾天,男孩隻有吃從家裡背來的涼饃,喝點開水充饑。每到學校開飯的時候,男孩看到彆的同學都高高興興地從學校食堂買了飯,吃得有滋有味,他自己卻躲在一旁吃涼饃,心裡就有一股說不出的酸味,更感到自己低人一等。
星期天回到家裡,他埋怨父親為什麼把日子過得這樣窮?還說,要是再不能解決吃飯問題,這個學他就不上了。
父親說:“娃兒,你兄妹幾個沒有一個識字的,就數你聰明,有出息,是咱們家唯一上高中的人,你無論如何要堅持把學上下去,隻要你願意上學,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應你!“
少年冷笑道:“你光是口頭上說供應我上學,我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你讓我怎麼上學?“
父親砸吧著嘴裡的旱煙,嘴角微微抽動:“我馬上就去為你找一個吃飯的地方。“
父親說到做到,在這個星期天的下午,父親去了鎮上,在離學校500米遠的村子裡,找到他們家一個遠房親戚,是男孩的表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