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凡人信仰神明,神明護佑人界——此為正道常態,而有正便有反,有人信神當然也就有人信魔。
天上神明千千萬,幾乎攬括了人界一切事宜,神廟遍地撒,街上隨手拽個人都能拍著胸脯以天神的信徒自稱——與之相比,魔教就顯得淒清了不少。
魔教的曆史始於玄煞魔界現世之初,雖以魔教為稱,但也沒信哪個說得上名的魔,加之當時的魔尊戾幽絕連自家魔界都懶得管,更彆說去搭理什麼信徒了,所以當時的魔教也隻有些拿活的魔族坐鎮,攬點凡人的願,賞點靈力法術什麼的,幫“信徒”完成天神不允的願。
久而久之,魔教也就漸漸多了起來,但信的儘是些不知哪個縫裡鑽出來的魔,加之魔族環境殘酷,輪回更替得比人界還快,像信徒的願還沒達成,信仰的魔就換了幾輪的這種事時也常發生,以至於魔教大部分情況下其實跟江湖門派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彆。
直到蒼冥教出現,魔教這風水飛轉的形勢才終於改變了,因為蒼冥教信仰的便是魔尊一脈。
原本蒼冥教並不怎麼愛理會這些碎了一地亂撒的魔教,但這些魔教魚目混珠,好事也乾惡事也行,搞得蒼冥教這個正統擱哪都沒什麼清靜日子,走哪都能引起一片爭議,結果實在是煩的不行了,教主請命魔尊,一統魔教。
魔尊隻回了倆字“隨便。”
然後,蒼冥教就開啟了一場被列入史書的傳奇之戰,史稱“群魔歸宗”。
曆時百年,蒼冥教一統千魔萬教,連打著魔教名號搞事的山賊都收拾了,終於,蒼冥教在厲氏三代教主的不懈努力下,可算是把一盤散沙滿地亂撒的魔教給撿一個盆裡了。
蒼冥教浩浩蕩蕩打了三代人,武力作戰有一套,結果愣是沒有一個研究過怎麼維持統一,加上魔族天生好鬥的血性,於是魔教被關一扇門裡了,一家人又在“蒼冥教”這個大簷下進行了不見消停的內戰,一年一小鬥,三年一大鬥,各種教派層出不窮,冒的多死的也快——完全把魔界的名景給搬到了人界。
然後蒼冥教的老大厲氏一門被亂舞的群魔給踢下台了,此後數千年,蒼冥教的教主一個接一個,誰都沒能把教主這位子坐安穩,亂到後頭,圍觀的人都沒心情了,茶餘飯後都懶得聊這轟轟烈烈、蕩氣回腸、比螞蟻還多的魔教戰爭了。
神魔大戰,魔教小戰,大概跟魔族扯上關係的就少不了掐架。
蒼冥教波瀾無驚了幾千年的內戰終於在兩百年前又石破驚天了一回,即使眾人已經完全習慣了從來不消停的魔教內戰,卻還是驚歎了兩百年前,初春三月的帝都山一戰——因為最初被擰下台的厲氏打著屠羅門的名號殺回來,扭轉了乾坤。
這一戰,厲氏屠羅門斬儘行惡異派,一統蒼冥教,一如數千年前一般聲名大振,重樹了蒼冥教正統之旗。
厲氏屠羅門的回歸終於讓凡人看清了魔教的真麵目——行事狠絕、快意恩仇,亦正亦邪、是非難斷,是個惹不起倒還躲得起的貨色。
或許是因為數千年前慘敗的恥辱至今仍刻在厲氏血脈之中,這一回,屠羅門算是學聰明了,明白了打架不光是一時快,還一定要有時刻讓人膽寒心顫的威懾力的道理,於是厲氏一門除了彪悍的戰力以外,還有足以威懾四方的法寶——一為斂元鼎,二為滄海月影。
斂元鼎據傳是一件吸斂魂魄,鑄煉凶邪法器的邪物,以此物為輔鑄出的武器凶煞異常、殺氣橫溢,執這些武器征戰的屠羅門人可謂戰無不勝,一出世就把一眾亂魔砸了個暈頭轉向俯首稱臣,定了百年安穩。
至於滄海月影,乃是一對魔劍,據傳是魔尊贈與屠羅門的寶物,但這寶物隻現過一次世——便是兩百年前的帝都山一戰,門主厲天允手執滄海月影雙劍,血洗帝都山。
屠羅門的傳奇流傳至今,各國各地都還遍布著厲氏的崇拜者——奈何如今也隻能追憶追憶初代門主厲天允的威武項背了。
因為十三年前,魔教的局勢又變了一次,沉澱了數千年終於一朝返歸的厲氏又被扭下台了!
話說屠羅門殺回後不久,蒼冥教中又興起了一個百鬼門,這百鬼門的門主似乎血脈比厲氏要更硬些,因為人家身體裡確確實實淌著一半魔族的血,加之早年英勇俠義的戰績,以至於這百鬼門創立之初就有著與其他散派不一樣的氣質——不過當時一攬大局的還是屠羅門,百鬼門也隻是在一眾群魔裡顯得鶴立雞群罷了。
但是當時敢跟屠羅門公開叫板硬碰硬的也隻有百鬼門——雖然每次百鬼門都是被打壓的一派。
魔教內的梁子實在結的容易,外邊看戲的大多數情況下並不關心今天是這個門主踹了那個門主的場子,還是那個門主燒了這個門主的後院,倒是百鬼門和屠羅門這兩個相對特殊的存在讓人有心挖掘一下背後的梁子。
也是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然後各種傳言層出不窮,誇張的甚至連百鬼門主磐亙對屠羅門主彆有心思這樣的說法都有——水分大的實在沒幾分可信度。
不過這兩個冤家也聯手過,那就是百年前心魔之亂時,兩家聯手,一起削了助紂為虐的天陰門。
具體些的情況大概是,屠羅門宰了天陰門上下老少,百鬼門處理後事,追殺餘孽。
原本誰都以為經過這次聯手之後,這兩門大概也能握手言和了,誰知,這兩家居然打的更凶了。
五十年前心魔之亂終平,人界狼狽不堪,諸國都暫息了烽火休養生息,這魔教兩門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生龍活虎。
終於,這沒完沒了的戰事在十三年前有了定局。
又是立春之日,磐亙血洗了帝都山,將屠羅門門主厲廣寒的屍首掛在帝都山撫月嶺的蒼冥教大殿之外曝曬三日,宣告最後的勝利。
那年春季,帝都山河染血色,草木皆殘。
此後十三年間,屠羅門眾不再現於世人眼中,甚至旁人也因為畏懼百鬼門,都沒幾個人敢大庭廣眾之下提起“屠羅門”三個字,生怕一個點背這黃腔就傳百鬼門耳朵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