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鬼蒿草價值不菲,實在不是什麼人都買得起的,就算買得了鬼蒿草,要行“安願”之法也頗要費一番功夫,但亡靈在人世逗留不得超過四十九日,否則便會化作厲鬼荒魂,會被逐出輪回。
所以這座陰城也是亡靈四十九日的暫留之地,他們可以在此等候家人的“安願”,四十九天一到,若還有不肯自覺前往鬼境的,就會被鬼巫強行請入輪回。
至於那些鬼巫也請不動的厲鬼,有相當一部分會選擇借鬼巫之手斬除仇恨之人,代價便是被血契吞噬,靈魂永駐鬼界為鬼主驅使,而陰邪靈力則歸鬼巫所有。
不論是凡界的生死還是鬼界的輪回,都是世間最殘酷的規則。
兩人駐足在路口觀望了一會兒,然後又繼續隨著一眾鬼靈往南行去。
“你要跟著他們去哪?”雲焱小聲詢道,洛蘅輕聲回答“此城格局與白天全然不同,唯獨祭河流向不變,那裡恐怕有破陣關鍵。”
“剛才我們下來的城牆呢?在那上麵似乎還能看見白天的格局。”
聞言,洛蘅似有思忖,於是他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瞧了一眼。
不遠處城牆猶在,除了牆頭的招魂幡外,其他與白天並無分彆。
牆是這堵牆,河也還是那條河,改變的卻隻有城中格局。
雲焱“即使奉燈城地處極陰,也不可能陰到跟鬼界差不多的地步吧?”畢竟這裡還是陽界。
而且剛剛在城牆上看到的並不是這個格局……
洛蘅恍然大悟,腦海裡似乎已經有些許端倪要冒頭了,然後又聽雲焱補充道“之前聽說鬼巫入夜便會被厲鬼上身,見生靈則殺,那她怎麼這麼半天也沒來追殺我們?”
陽為獵場,陰為鬼城……
洛蘅沒有及時作答,而是徑直折返回到路口,抬眼瞧著立棺四麵插著的招魂幡。
與南北主道相交的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岔路,東主木西主金,金克木,此路本應為死,然而朝著此路的卻是一麵赤火幡,木生火,火克金,有此火幡為助,此路勢壓西金。
行鬼幾乎都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走著這條走向南北的主乾道,而此路南向揚水幡,北向揚金幡,恰是一條金生水路。
奉燈城東為陽西為陰,以此推測,順金則為陰,逆金則為陽。
洛蘅靜靜瞧著空蕩蕩的東巷,雖然有一縷清澈月光撒進巷裡,卻還是覺得似乎有一層薄薄蒙霧攔在眼前,瞧不清楚。
“走吧。”思忖了片刻,洛蘅還是決定過去一探。
果然,此巷的陰氣淺了不少。
雲焱打量著周遭環境,道“靈氣極盛之地有時會形成一方洞天境界,莫非陰氣也會?”
五界之彆,彆就彆在“氣”,氣不同靈則異,境亦有彆——以此理衍生的術便是引氣聚氣轉氣的法陣。
法陣便是以訣咒聚結靈氣轉作一方彆境,引領靈流形成特殊走勢,聚氣為攻。
但氣卻並不能化作實體。
像什麼山石鳥獸、小橋流水之類的東西都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實物,氣隻能改變它們的屬性而不能造就它們。
所以再強的氣撐死也隻能凝成幻境,而仙者靈瞳恰恰就是幻境的克星。
然而在此兩位真仙,一雙靈瞳加一雙異瞳都沒看出這裡有什麼異常,幾乎可以確定,不論白天還是夜晚,這城裡的一石一牆均為實物而非幻境。
所以這奉燈城裡玩的到底是什麼古怪?
兩人走了一段,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突破口,不免有些沮喪。
都說仙之強,可護紅塵,可現在兩位上仙就被困在凡人搞出的古怪裡,這不免有些顛覆了守護者的形象。
洛蘅將劍抱在懷裡,抬眼望著明月中天,淡淡詢道“你說,運轉禦魂陣的會是什麼?”
雲焱垂眸凝思了片刻,思及理論,道“咒引陣氣,氣結為術,布陣皆循陣眼而行,陣眼者,氣之凝旋點也。”
洛蘅的動作又改成了負手拎劍,眉頭微微蹙起,思慮更深。
凡有章法者均有中心核眼,無論其間變化如何莫測,均是萬變不離其宗,這奉燈城亦然。
城牆上的招魂幡均屬陰,應為陣之招氣之咒,城裡引路之幡便是結氣為術,所以陰城的根本其實是用陰氣鋪墊一條專供鬼靈行走的陰路。
兩人此刻走的這條路似無儘頭。
洛蘅無意識的走著,腦海裡思緒萬千。
從陽間引路至鬼界輪回,這不光是聚氣鋪路這麼簡單,其中恐怕還包含了空間連道的複雜術法。
若是空間連道的話,陣眼恐怕就不止是一兩個了。
所以,想通過陣眼來尋找突破恐怕並不現實。
況且想逃離禦魂陣也不是一定要破陣,也許等天亮或宵禁解除,這陣自然就隱了。
洛蘅正想鬆了心弦,卻忽覺周遭氛圍似有微變。
雲聚月藏,冽冽清光消落,巷裡幽玄無風,卻有叮咚鈴聲回蕩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