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芊霙雪在洛蘅懷裡站穩了就開口道“你身上有蠱氣。”
兩個年輕人俱是驚愕,傅鈺賢卻神情平靜,似乎這一句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內。
雲焱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卻沒察覺什麼異常。
芊霙雪又順著將臉湊近洛蘅的衣襟,嗅了嗅,道“你們昨晚去了同一個地方?”
“嗯。”洛蘅答的很平靜,芊霙雪接著道“你身上陰氣比他重,但沒有蠱氣,他身上卻既有陰氣又有蠱氣。”
雲焱滿臉疑惑略帶驚訝的看著洛蘅。他自己身上的暫且不說,但洛蘅身上有陰氣他卻是真沒感覺到。
傅鈺賢喝完了一壇酒,然後就轉身走了,“我去買酒。”留三個年輕的在原地繼續琢磨。
芊霙雪反應過來自己在洛蘅懷裡待得太久了,於是輕輕推了推——這點小動作連一邊的雲焱都察覺了。
“陰氣大概是禦魂陣的,那蠱氣應該就是從野淒山裡帶出來的。”洛蘅一如既往的如霜勝雪、淡然清雅,有意無意直接無視了芊霙雪的這點小動作,手依然攬著她的腰肢,力道不輕不重,正好可以把人留在懷裡。
“……”雲焱淡淡彆過臉,目光落在祭河對岸陽城的城牆上,“莫非野淒山也是百鬼門的一處煉蠱之地?”
芊霙雪以為是自己動作太輕所以洛蘅沒注意到她,於是又推得重了些。
這次洛蘅直接收緊力道來回應她,意思表達的很明確了。
“尚不能確定,但百鬼門的可能性最大。”
百鬼門?
芊霙雪怔住了。
“不管是不是百鬼門,敢在鬼巫門前煉邪蠱,還以城中之人投喂,這未免也太大膽了吧?”
洛蘅皺了皺眉,一時也想不出其中緣由,然後就想征詢一下傅鈺賢的意見,“師父……”一回頭,卻不見問塵仙君的身影。
於是洛蘅眉梢一挑,眼光四下搜尋了一番,“人呢?”
“仙君買酒去了……”
這兩次都是走的匆忙,所以傅鈺賢一時沒察覺什麼不妥,然而這一路找酒鋪子的功夫卻給了問塵仙君足夠的時間發覺其中不對勁。
他徒弟好像直接沒有關注他的存在啊!
豈有此理!
見色忘義!
於是,傅鈺賢憤憤地拎起兩壇子酒,砸了銀兩就想衝回去找那小崽子算賬,然而他抬腿正要邁出酒館,卻有兩人迎麵擦肩而過。
就門框裡短短的一瞬交集就讓傅鈺賢抬在半空的腳懸空一滯,繼而就將滿腔火氣忘去了天邊,全部心思瞬間就落在那兩人身上了。
那兩人皆是江湖打扮,瞧來無甚新奇,所以吸引了傅鈺賢的其實是他們身上的氣息。
凶戾斂著殺氣,體內隱隱淌著蠱毒邪息——每個百鬼門人升階刀客之時都要服蠱毒,立血誓。
傅鈺賢先前接觸的每一個身份明確的百鬼門人身上都有這樣的邪毒氣息。
於是傅鈺賢落下腳來,不動聲色的轉身折回酒館。
那兩人坐在角落的桌前,傅鈺賢又要了一壇酒,然後麵無異色,似無意的坐在那兩人鄰桌。
這間酒館夜清露,鋪子不大,來的卻大都是陰商而沒幾個尋常人。
夜清露味甘,陰商走陰臨行前總愛喝一碗,留憶人間甘甜,以免走陰時被怨鬼把心神帶得哀怨,且此酒猛烈的後勁兒還可以給人壯壯膽,畢竟這是要去鬼門關溜達的活,沒有足夠的膽量是鎮不住心神的。
然後久而久之,走陰臨行飲夜清露就成了陰商的一種傳統。
而且陰商有一個規矩就是不聞窗外事,與己無關的,不管什麼事,絕不留心。
那兩人各上了一壇夜清露,小碗斟飲,有意將言語聲放小了些,奈何鄰桌的傅鈺賢乃是真仙之身,五感敏銳,他們收小的這點音量根本阻止不了問塵仙君偷聽。
“潭子裡的活餌快沒了,頭上催的急,幫兄弟一把?”
“幾日收成?”
“就這幾日了,最後的機會,再不補回去,瓜滾蒂落了。”
說的還是黑話。
傅鈺賢時常混跡黑裡坊,也很熟悉這些黑話——潭子是目的,活餌是條件,瓜滾蒂落說的便是人頭落地。
百鬼門人素來看淡生死,所以論及此事也像婦人談論柴米油鹽一樣平常無奇。
“朔月極陰之日,此蠱可憑陰氣嫁取血契,得鬼主血契便可吸納陰力,活餌自得。”
血契?
至此,傅鈺賢還想再多聽些,然而那兩人的話題卻就此無關緊要了。
待那兩人喝完酒離開了酒館,傅鈺賢方才動身回客棧。
途中,又與剛收了屍體的鬼巫迎麵撞上。此刻已近巳時,鬼巫今天來得有些晚啊。
這個戴著鬼巫銀麵的小丫頭從傅鈺賢身邊擦過,那股氣場是相當強勢,身後就跟著那具從城門下收回來的異屍——此屍一如既往乾癟異常,走起路來劈裡啪啦響成一片。
本來傅鈺賢還想在心裡評幾句,結果一看到鬼巫大人身後的情景當即就說不出話了。
鬼巫大人也就領著一具屍體走,她後頭的倒屍人卻是牽著一串邪屍招搖過市,稍微低調點的趕屍人也是敲著銅鑼領著一群行屍往大路上走。
要說這奉燈城百姓的耐受力也是真的強,彆的城也就遛遛騾子遛遛馬什麼的,這城可好,大白青天的遛屍體,乾屍行屍邪屍異屍……什麼凶邪什麼古怪遛什麼,這要給膽小點的人見了還不得當街暴亡。
而邊上看著的路人也是不一般的平靜。有遇到熟絡的還能跟遛著屍體的忙人迎麵打個招呼,那熱情勁,要是屍體會吃東西的話估計還要給它們塞把瓜子。
傅鈺賢拎著倆酒壇子。原以為他問塵仙君什麼驚濤駭浪都見過了,這世上恐怕很難有能驚動他的場麵了,誰想到這奉燈城的民風竟狂野到了這地步。
於是問塵仙君也隻能在心裡一歎果真是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傅鈺賢才轉進小客棧所在的南巷子就一眼瞟見了那位杜老爺出客棧的背影。
對方一出客棧就直接往巷深裡去了,並沒有機會能瞥見剛剛拐過轉角的傅鈺賢。
什麼風居然能把杜方達這個大陰商給吹這小客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