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即夢,夢即幻境。
心底的魔念乘著星火燎原之勢瞬間就蔓延了全身,幾乎要將他最後一絲意識也侵吞了。
洛蘅分的清楚,這不光是意識裡的魔火在作怪,他現實的軀體也幾乎要被控製了。
磐亙到底何許人也!
洛蘅雙膝重跪,兩手撐住似實半虛的水麵,幾波漣漪漾出,水麵歸靜,模模糊糊映了他的麵容。
水中影合眼不睜,洛蘅瞧了怔然。乍覺指尖盈涼,他轉眼瞧去,左手五指已淺淺沒入了水裡。
餘光又瞥見水裡的倒影似乎衝他笑了一下,洛蘅駭然,本能的轉眼去看。
水麵下的人的確在衝他微笑,襟前淋著鮮血,與他左手觸指的手蒼白冰冷。
“循……溪……”洛蘅仿佛全身的血都凍結了一般,恍然裡,魔火瞬而大盛。
河岸上,磐亙輕輕嗤笑了一聲,更急催了手中魔種。
一旁的霜若鳴聲更促,劍身顫栗著,幾乎要將劍氣抖碎了。
洛蘅看著李潺,九魂都要被那雙似空洞似有神的眼給拽去了,左手越沉越深,漸漸地,右手也將沒入。
李潺的笑意越來越強,笑得越明顯便越猙獰可怖,洛蘅清楚的知曉水下此影絕非李潺,可指尖所觸又是如此真實。他有一百萬顆心想抽回手來,但身體就仿佛僵了一般,任他如何驅使,就是不動半分。
這是要翻陰溝裡了啊!
就像是陷入沼澤一樣,他心裡越是急躁越是掙紮,身體就越是僵硬難動。
這是真著道了啊……
磐亙緊緊捏著魔種,整條手臂都在微微發顫。
就差一點了!
雲將月隱,霜若拔地躍起,散出一身冷銀光澤。
洛蘅崩潰至極,右手才微微沉水,“李潺”的手就已經遞過來了,毫厘之際,他自己的手卻驀地止住了。
這破天荒的一止讓洛蘅蒙住了,他本人現在是絕對沒有這個本事控製的。
有人托住了他的腕子,輕輕的,把他的右手從水裡抽出。
洛蘅轉不過臉去,隻有餘光能瞥見一方與他相似的冰藍袖角,托住他手腕的五指纖美如玉琢,隻一眼便覺曠遠熟悉。
他還執著的留意在那方袖角上,待晃過神時,劍在手中,身已隨劍而出,直朝迷霧裡一個黑影刺去。
磐亙掌心的魔種無兆碎裂,他愕然提眼,已見平靜的河麵破起驚浪。
霜若蘊靈自飛,牽拖著一路清白劍氣晃眼亂刺,磐亙斂袍避著,忽有輕輕水花沾頰,一愕,轉臉便見那方冰藍袍晃入眼簾。
洛蘅執過飛來霜若,隨勢連番幾攻,劍光晃眼,他那雙異色的眸子映了寒光更是亮的駭人。
磐亙錯愕著——洛蘅碎片還嵌在心窩就掙開了縛靈咒,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很顯然,他的心魔並沒有消去,隻是被他控製住了而已。
於是磐亙大大方方的躲開幾步,掌心虛壓向地重新喚了一團魔火,正掌欲擊,洛蘅卻更快一步幻身閃近他眼前,沒直接砍,而是一把扼住他的脖喉,然後重重摜在地上。
就跟他剛剛把洛蘅按水裡的手法一樣。
洛蘅把人砸老實了,右手的劍勢猛釘地,一斜,刃口勒喉。
“你和歿潭什麼關係?”洛蘅冷冷問,磐亙卻笑得詭異,“不愧淌著一半神族血脈。”
“你想說什麼?”
一頓折騰的餘威終於把鬥篷的帽給顛落了,百鬼門主赫然頂著一張李潺的臉,給洛蘅今晚已經足夠驚駭的心又來了一記暴擊。
“我說,你的魂,我要定了!”
等洛蘅轉過神來定睛瞧清了眼前這張陌生的麵龐時卻已晚,他手勁略鬆的一瞬就被磐亙給逮了空子豁勢一攻,洛蘅避開了,卻也把人給放了。
黃泉口的水麵方方歸靜就又被幾波靈流衝勢給震得水波曳湧,磐亙很有好心的提醒道“封著殘魂的水可不要亂攪。”
洛蘅沒理會他,心下怒意湧湧,靈光推著劍氣交織錯繪,幽夜下一閃一晃,魔火還是被逼得步步後退。
磐亙很想問一句有這等實力為何不早用出來?但稍稍揣測一下就明白過來是為什麼了。
洛蘅再一次把磐亙逼得沒招了,他一劍將磐亙抵在牆上,嗓音沉沉,磨著最後的耐心問道“你和歿潭,到底是什麼關係?”
磐亙倚著牆,絲毫沒有被威脅的緊張,反而語氣輕鬆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唇角勾得詭異,挑明了就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洛蘅忍無可忍的,一劍將他的心窩捅了個對穿,劍鋒刺進牆裡,生生將人釘住了。
磐亙借著距離的方便抬手輕輕壓住洛蘅與他相鄰的一肩,低聲在他耳邊挑釁道“彆急,我們還會見麵的。”言罷,身體瞬間散出一陣煙霧,衣裳掛空了,落出一枚盈掌的赤紅邪珠,衣物裡卻隻裹了一副殘破不堪的無臉木俑。
洛蘅收劍,捂住心口捧了一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