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什麼難解的奇毒,但也救不回來了。”喂毒的上君在不遠處尋常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洛蘅看著這個少年一臉縱橫的淚痕心底沉沉抽痛,他卻隻是看著自己,唇動著,喃喃道了些什麼,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當寒意隨著痛楚一塊浸滿心臟時,生命也就戛然而止了。
少年閉了眼。
就在前一瞬,他還帶著活力衝進了洛蘅懷裡,也才眨眼的功夫,這條鮮活的生命就徹底終止了。
這一止,他息了,卻將餘威化作鐵錐鑿進了洛蘅的心坎。
洛蘅怔怔然的摟著這個少年,指尖觸著他的身體漸漸冰涼、血息逐漸凝固。
明明這個少年與他隻是萍水之緣,但眼睜睜看著這條生命在自己懷裡消逝,卻有一種莫名又沉痛的傷感拂上他的腦際。
誠然洛蘅在人界活得夠久,也看過生離死彆,但看著這麼一條鮮活的生命以轉瞬的功夫在眼前消逝卻還是頭一次。
洛蘅將人輕輕放歸地上,正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袖角還被他緊緊攥在手裡,而他的掌心還藏著一片布料。
洛蘅抽出那片布料,展開,是一封血書。他細細辨認了好久,才看清那六個蘸血畫得歪歪扭扭的字符幫我超度姐姐。
這孩子淒然的死去就如一根獨刺似的狠狠紮進了杜方達心裡,他忍無可忍的抽刀而起,嗔目一視,卻見那個上君衝他難為一笑“元君息怒,這小子叛逃亂跑,我等這也是怕他壞了您的事。”
“很好……”杜方達狠色,冷冷掃視了這“不得已”才進城的一眾百鬼門人。
那兩位上君也打量了此間情形,還是那個上君開口“看來元君辦得很妥當,兩個靈蠱都在,還抓到了鬼巫大人,果然是我們多慮了?”他句尾微微揚起,卻不是純粹的詢問之意。
卓天淳瞥了杜方達一身的傷,冷冷看著洛蘅,怒起,不等兩邊再多醞釀,已經一刀闖出。杜方達正處廢墟邊緣,見狀,便提刀橫出,起挑一刀便將卓天淳的彎刀擋飛,趁勢一腳重蹬他胸口,直將人踹飛出去。
杜元君這驚天一擋,不光是那一眾百鬼門人愣了,連洛蘅都微微疑了一下。
眨眼間,廢墟叢裡一頓亂鬥,不分青紅皂白也不辨敵我立場,啥也沒弄明白就稀裡糊塗的開戰了。
杜方達到底不愧是昔年名震天下的杜大元帥,雖然一身舊傷新彩老病又發,但對付那一票雜碎卻還是遊刃有餘,洛蘅完全看不到有什麼需要他出手的地方,就見他包圍群裡殺進殺出,全然不費吹灰之力。
也不知杜元君的刀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居然生生斬斷了趙君那柄寬及一掌、刀長五尺的佩環大刀。
就見雁翎刀苗條的身形一橫一斬,削泥似的就過去了,半程力道還不減,上去直接就抹了那趙君那魁梧的脖子。
長刀震落刃口舔血,再起,又是血光伴刀影。
難怪杜達鈞堪當冀國一把手,能打又忠誠,要不是栽在了那個同為頂梁柱的亓安侯手上,他現在也許還在沙場馳騁,振一國之威,也不至於淪落到兩麵三刀、忍辱負重,最後功虧一簣,還得同一群登不上台麵的的家夥夜下纏鬥。
詭道之險,非是一身正氣所能化之。
不過片刻,剛剛還浩浩蕩蕩的刀客隊伍就已經被殺得片甲不留了。
他停刀時,廢墟裡血染一片,活人都被殺得橫七豎八正好可以借著陰城的方便去投胎了。
杜方達將刀緩緩收歸鞘裡,心裡頓時鬆緩了,卻也盛滿了五味雜陳。
他背對著眾人,按住胸口緩下一陣毒勁,將一口毒血咽下,斂袖便走。
“杜前輩!”厲凡琛起身叫住他。
杜方達頓步。
“我們都想報仇,一起離開吧。”
聽罷,杜方達卻隻輕輕嗤笑,“與我而言,百鬼門和屠羅門沒什麼區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厲凡琛聽了回之無奈一笑,“就當是以毒攻毒吧。”
杜方達搖了搖頭,長舒了一口氣。
他提心吊膽了這麼些年,斬斷了過往種種、背棄了陽光正道,頂著一個偽忠的名頭隻為籌劃一場結局未知的較量,原以為決心下得夠狠了,豈料就在這隻欠東風之際,隻一絲隱隱的毒痛就把他十二年來的決心給否了個乾乾淨淨。
這果真是世事無常啊。
他回神,輕鬆了,也虛無了。
“告辭。”
今夜算是過去了。
杜方達走了,洛蘅也終於可以懈口勁了。
那枚不知是何物的碎片還嵌在他胸腔裡,而且還在他心裡綻了朵血腥殘裂的花。
所以洛蘅剛才根本不敢調息,隻能以緊張的狀態強繃著意誌來咬牙硬挺。
“洛青澤,”芊霙雪眼不能視,隻是依稀覺著洛蘅的氣息似乎有些弱亂,迎上去,果然正好接住他倒落的身子,“青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