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
“後來天雲出了亂子,雲霽玄趕回去,便是那次天雲之亂激發了他體內的魔種,然後他就被仙族通緝,最後在他弟弟雲瀾啟的輔助下,逃離了涅華,繼而就被赤霜帶回魔族了。”
“原來如此。”洛蘅沉思著,還沒怎麼想明白,就見殊音已經踏上窗框,“我走了。”
“有門。”
殊音看著他身後的門怔了一下——他平日裡翻窗翻多了,一不小心就養成了習慣。
他又瞅了瞅腳下的窗框,“反正我都到這了。”
“……”
“走了。”音落,人也溜了。
風灌窗而入,險些熄了桌上燈燭。
洛蘅踱步過去關窗,方至窗前,殊音的臉就又竄出來了。
“還有什麼事?”
殊音笑嘻嘻的,沒說話,合了兩麵窗板。
還真細心……
也就隨便耽誤了那麼一會兒就三更半夜了。
洛蘅轉回桌前,熄了燈燭。
“世歸陰陽,事有正反,兩相抵之,既衡,也險;兩相融之,雖安,卻難。”巨樹蔭下,青衣銀發,他回眼瞧著洛蘅,似是等他作選擇。
今日此樹開了滿樹桃花——仿了幽天的紫桃。
此番花澤洛蘅甚熟悉。
他看著灼華,答方才之話“可否都不選?”
灼華瞧著他淺笑,正回眼去瞧著巨樹,也沒否決,“不抵不融,陰陽相離,既離,此事便不存在,不存在自然可以不選。”
“可它存在?”
“且你早已作了選擇。”
“什麼選擇?”
紫桃翩翩紛落,花雨如幕,一時紛亂了視線,片刻未過須臾,一縷淺香引破花幕,幽幽燈火處,一抹冰藍麗影闖進洛蘅眼簾。
見是千靈仙姬正抱著幼年的他在案前秉燭夜閱,案上展著竹卷,千靈仙姬便一字一字引著他瞧。
他還記得此卷載的是古國莫燕的簡史,述了諸多生死戰事,閱罷,他母親便對他說“自古忠義難兩全,儘了忠便往往舍了義,取了義卻又總是負了忠。”
那時他尚且年幼,不懂這般淒然憾缺,便童言反問“為何不可忠義儘取?這兩者似乎並不衝突吧?”
千靈仙姬輕輕撫著他的臉頰,將他緊緊攬在懷中,便在他耳畔柔聲輕言“忠義本不衝突,諸多時候隻是立場衝突罷了。”
“立場為何一定要衝突?”
“隻是事態的發展讓立場變得衝突罷了。”
“事態可否掌握?”
“自然可以?”
“那也可以選擇讓事態不走向衝突?”他抬眼望著母親的臉,笑道“兵法不也有雲,上戰之策乃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最下策方為攻城滅國。事態既可掌握,那為何不製衡雙方,使之共存而不相爭,互立而不對立?”
千靈仙姬笑得柔和,今瞧來,卻有些許苦澀。她撫著洛蘅當時稚嫩的臉頰,柔道“可以,隻是太難了。”
僅僅隻是保住一方的立場便已太難了,想贏回雙方,就更不知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了。
並非不同的立場天生便要對立,隻是世事難料,人心更難測。
彼時洛蘅不懂此理,如今懂了,也知難了。
“蘅兒以後可以做到嗎?”
即使是當時的洛蘅也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聰明的轉了個彎“我願尋此法。”
願尋此法……
思慮沉沉又墜回了滿眼紛亂,紛亂非是花幕,而是過往記憶幕幕湧來,瞧不清,卻惆悵,然仍隻是須臾的光景,紛亂便又淨了。
淨成了一片黑蒙迷霧。
灼華還站在不遠處,仍是望樹的姿勢,“這便是你的選擇。”
“嗯……”
他轉過頭來,又一次笑望著洛蘅,“既衡,也融,兩者共存,即為‘衡’。”
洛蘅略怔,回神,便也笑了,“如此,豈非既險又難?”
“這是你的抉擇,也是你的立場。”
洛蘅笑漸苦澀,微微仰了頭,望著虛空,淺淺一歎,“還真是艱巨……”
灼華笑而不語。
“你到底是誰?”
虛無裡拂過一陣清風,似有蕭瑟,卻盈涼透爽。
“吾名灼華,便是這涅華樹之靈。”
“涅華樹?”
灼華漸而悠遠,笑意未退,“始於虛無,終於虛無,存世無因,退世無果,既見繁華,亦歎空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