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又是一日清晨,本當靜好,卻一大早就吵鬨得堂燕不得安寧。
今晨洛少爺修養全丟的拎著他師父的耳朵嚷嚷“都日上三竿了還不醒!”
問塵仙君這一晚都沒在榻上——直到洛蘅今早給他送解酒湯時,才發現他老人家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睡的跟死豬似的。
洛蘅在他屋裡嚷了得有小半個時辰了,期間什麼招都用過了,就是沒能把問塵仙君從他那酒酣死夢裡拽出來。
一大早,景樂也湊在問塵仙君門前,還是那一臉花癡的模樣,賊巴巴的瞄著仙君那颯爽英姿。
洛蘅徹底放棄了,把他老人家折騰到榻上,解酒湯放桌上,出屋,關門。
當時景樂湊得太近,險些被門板糊了一臉血,結果仍能做到兩眼不眨大氣不喘、依舊呆乎乎的站在門前。
“這隻狐狸……真的不正常!”雲濯在旁邊觀望半天,也隻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雲焱從他邊上過,正好聽見這一句評價,便也不急不緩的甩給他一句“有心情看人家一早上,你也不正常。”
“他那是偷窺,我這是正大光明的看!”前句氣焰騰騰,後句卻來了滿腔驚奇“而且我從來沒聽青澤哥這麼大聲說話過……”說著,他又更不可思議的瞄著洛蘅。
雲焱瞧著他,良久,翻了一個掀天的白眼,“傻樣!”
洛蘅又端著解酒湯進了芊霙雪的屋,方推門而入,便見她身子伏在桌上,兩手磨磨蹭蹭的執杯倒水,頭重似灌鉛的,總也抬不起來,隻能耷拉在桌上。
“難受嗎?”洛蘅輕輕撫了撫她的發。
芊霙雪昏昏叨叨的灌了杯裡的水,頭痛著,抬眼瞧著洛蘅,“頭疼而已,不難受……”
“把這個喝了會舒服些。”
“這個,給你。”她將一隻小木筒塞到洛蘅手裡,然後乖乖乾了他遞來的一碗解酒湯。
“這個就是你在城裡找到的?”
芊霙雪放了碗,兩眼還惺忪著,“費了我好大功夫呢……”
洛蘅在她身邊坐下,挑了她一縷長發,在指尖輕輕撚弄著,“對不起,那天我不該凶你。”
芊霙雪伏在桌上,側過臉來瞧著洛蘅,兩眼蒙蒙、笑意淺淺,眉梢罥著柔色,打量著他時尤其嫵媚,“你看我怕你嗎?”
“徒兒!”問塵仙君醒的時機恰巧,一聲嚷起,隔著幾層門板都聽得見他那中氣十足的嗓門。
“徒兒”倆字又挑亂了那隻瘋狐狸的神經,就見他憤憤地咬著袖角,兩眼凶狠又陰鬱的看著洛蘅進屋,那神情,甚有幾分猙獰。
洛蘅素來識人甚敏,隻用餘光微微掃了一眼他的神情便探覺了他身上那隱隱約約、收斂潛藏的殺氣。
昨日第一麵見到這隻狐狸時,洛蘅便已覺些許怪異。
且這狐狸的院裡人煙寥寥,卻毒息泛泛,一草一木皆是妖異。
聽說宮裡的貴人甚喜邀請景樂入宮消遣——喜歡同這樣邪異陰毒之人消遣的貴人會是怎樣的……
洛蘅推門進屋,他師父正好放了碗。
“終於醒了?”洛蘅問得不冷不熱,問塵仙君伸了個懶腰,悠然自得道“今夜月圓,國師親祭明月。感興趣嗎?”
洛蘅悠悠瞥了一眼門外照得正火熱的太陽。
傅鈺賢也瞥了一眼,“差不多就這麼圓……”
大型的祭典其實沒什麼值得瞧的,無非場麵宏大些罷了,也因為宏大而且光明正大,所以也沒多大概率會搞出幺蛾子——凡人敬天如命,對待祭典比對祖宗的忌日還上心。
若是閒來無事的話,跟著他們去溜達一圈倒也無傷大雅——但今天偏偏就有那麼一點小事。
先前奉燈城的那個少年托付給他的靈魂還沒超度。
因為此靈有係陽之魄,執念又深,直接超度恐怕仍是難入輪回,所以洛蘅就讓她先冷靜一段時間,再趁月圓陰氣澈淨之際將她度入輪回,也好降低她變成厲鬼的風險。
“沒興趣。”說著,洛蘅出了屋子,見那三人也在廊下,便道“你們去吧,我還有點事,就不奉陪了。”
問塵仙君讓他徒弟一盆涼水澆了個透,甚不樂意,“你小子又有什麼事藏著掖著?”
“沒什麼。”洛蘅答得漫不經心。
“丫頭,跟我們一起去?”傅鈺賢倚著門框,抱手打量著她。
芊霙雪抬眼望了望洛蘅,笑道“青澤不去的話,我……”傅鈺賢一把捂了她的嘴,就把人拽走了,“走吧。”
敢情問塵仙君壓根兒就不是在詢問意見。
“師父……”
“沒關係青澤,我也不去。”雲焱笑著攬過他的肩,“反正待著也沒事,我就陪你吧。”
洛蘅頗不情願的掙了兩下,“誰要你陪”四個字呼之欲出。
衛惜見雲焱在了便也笑著對問塵仙君道“我也不去了。”說罷,便走到雲焱身邊。
問塵仙君手裡擒著芊霙雪,冷幽幽的拽了一個詭邪的笑貌,瞧著雲濯,沒說話,但意思已經足夠明確了——
敢說不去試試。
邊上三人看得心驚膽戰,唯獨雲濯這傻小子卻是一臉傻愣。
好在他本來就愛湊熱鬨,“我當然要去,我都沒見過人間的祭典長什麼樣呢。”
這個回答,問塵仙君甚滿意,於是就將芊霙雪往他那裡一塞,“你倆一塊兒去湊熱鬨吧。”
洛蘅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師父折騰。
傅鈺賢兩手往腰間一杵,“那誰陪我?”
那隻狐狸早就湊在他身邊了,再聽這麼一問,連忙邀寵道“大月城小妖最熟了!”
“行,就你吧。”問塵仙君滿臉湊合的勒著狐狸走了。
旁人眼中,問塵仙君行事向來詭異莫測,時而瘋癲時而狂放,要是哪天按正常路子走了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隻是在洛蘅看來,他今天的“不正常”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