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蘅總感覺,他師父是故意要把芊霙雪從他身邊拽走。
老不正經……
大月城市集甚繁鬨,街路完全被行人所占,即使是宮裡貴人的馬車至此也不得不耐著性子候著守衛開道——或許也是因為今夜有祭典的緣故。
祭月之典每月都有,大家雖習以為常,但每一次都不乏熱情——
這便是凡人對天的崇拜。
芊霙雪好生無聊的走在道上,身邊雲濯倒是甚活躍的東望西望,那隻狐狸也饒有興致的跟問塵仙君數落著這城中他所知的一切——也當真不怕仙君煩他。
到底也隻有芊霙雪沒精打采的在人群裡跟著走,沒覺得人景有什麼好瞧的,隻覺得這大月城遠遠沒有南川來得有趣。
尤其沒有錦青湖畔、洛蘅帶她去的那裡漂亮。
想到洛蘅……
說起來,她昨天雖然喝高了,但某些印象似乎還依稀印在腦海裡。
尤其記得是洛蘅把她送回屋子的。
話說,她昨天是不是對洛蘅,做了什麼……
芊霙雪立馬就出神了,手輕輕抵著下唇,拚了命的回想昨天的事。
她還真不記得自己對洛蘅做了什麼……
隻是心裡莫名有些局促。
“咦?師叔他們呢?”雲濯突然在她身邊出了聲,驚得她連忙回了神。
“剛剛還在呢……”
雲濯伸長了脖子往人海裡四處張望,哪哪都有人影,唯獨不見問塵仙君和那隻狐狸。
芊霙雪也跟著他到處張望了一番,沒找著。
她剛剛光顧著出神了,壓根就沒留意那兩位,好在雲濯雖然總在東湊西湊,卻也時不時留意她一眼,這才沒完全走散。
“算了,反正師叔也不可能走丟。”雲濯收了收目光,倚著自家川江繞的優勢有恃無恐,還倒顯得興奮了,“走開了正好,我們玩我們的。”
沒轍,芊霙雪隻能繼續跟著這鬨騰的小少爺泥鰍似的在這人海裡鑽空。
這城中四處漾著蠱氣,雜的有些不妙。
而且據洛蘅說,沽南邪神異教最多,尤其是亓冀兩國以南,幾乎每個國裡都藏著幾個異教。
夜羌是出了名的百教紛亂,而長幽與南巫兩國相較,南巫明顯更雜些。
越雜就越有可能潛藏著百鬼門人。
今日的祭典規模甚大,又是王族與國師主持,祭的不光是月,更是一國的臉麵,就算王家內部等閒時有什麼紛爭內亂也不會選擇在這樣的日子裡搞什麼太誇張的動靜。
但對百鬼門來說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百鬼門不光愛湊熱鬨,更愛搞熱鬨。
……
兩情相悅之人總是心心相印的,許也是緣分在作祟,芊霙雪此間所憂之事也悄無聲息的攀上了洛蘅的思緒。
他原本在琢磨他師父的異常行為,結果兜兜轉轉的,思緒一不小心就溜到了今日的祭典這樁與他毫不相乾的事上了。
他親爹就是擁有信徒無數的雷霆之神,什麼場麵的祭典受不起?所以洛蘅自然而然的就覺得大月城這每月例行的祭月之儀沒什麼值得注意的。
再不值得注意好歹也是個人群聚集的熱鬨之事,這種事他洛少爺不感興趣,但說不定就有居心叵測之徒潛藏伺機而動——
這還真不好說。
且南巫國最近也剛剛蒙了一層絮絮迷霧,正是險而難察之時。
街上的行人最終都趕去了一個方向——城裡的祭月神壇。
祭月神壇為一圈深壑所孤環於高山之下,距人群遙遙,唯有一道吊橋連通——神祭時卻被官兵看得死死的,連隻耗子都放不過去。
南巫王室奉明月為神,順帶著也將二十八宿、各路星君都列入了祭祀的程章裡,所以神壇上除了供著全副月相,也描著四象圖騰,另外還立著二十八宿的石龕,遠觀已是恢宏壯闊,神之威不請自成。
阻攔人群靠近斷崖的隻有一條攔腰高的鐵鏈,然人群聚湧之勢排山倒海,就這場麵,彆說僅是一條鐵鏈了,怕是磚牆也推得倒。
芊霙雪在外圍瞧得有些惴惴不安,身周人流卻仍在單向湧著。
不出事則矣,一出事,那必是顛山倒海的大場麵。
雲濯隻比芊霙雪高些許,在這人山人海裡也得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才能瞧得稍微遠些。
蠱息亂湧著,南巫蠱師甚多,逮十人能有七八個接觸過蠱,且至少三個是正經蠱師。
這種條件對百鬼門而言實在太有優勢了。
現在尚不至未時,離祭月典禮還有三個時辰,神壇上隻有幾位神侍在忙碌。
這麼早聚於此是因祭月之前還要行“請月”之禮——壇上有一塊月石,每次祭月之前須得先將此石以清露浸透,使之發出盈盈月光之澤。
“快看,好像亮了。”
“那麼遠,你眼花了吧?”
“本來也要亮嘛。”
雲濯懵裡懵懂的不知是什麼“亮了”,於是又更努力的伸長脖子去張望——然而明陽當天,仿模月光的淺澤豈能與之爭輝。
卻在周遭一片擁擠嘈雜之際,芊霙雪驀地被人拉了一把,回頭,未窺清其相貌就已經被拽了逆著人群跑了。
“誒……”芊霙雪倉皇著想抽回手,結果卻被對方攥得死死的,像是被鐵鉗製著,掙也掙不脫。
此人飛奔似逃命,人群熙攘卻能鑽縫無阻,轉眼的功夫,就拖著芊霙雪沒進了人海裡。
雲濯愣了,他還沒有晃過神就見芊霙雪唰的消失在眼前。
“當街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