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是夜,君寒獨自埋身書房裡,燃著燭,寫著草案。
凡人與妖族之間沒了仙門這個隔板,日後就隻能由朝廷來維護平衡。
人間仙門所在之地皆為靈氣充沛之所,向來也為妖魔所鐘愛,隻要將其善加利用,平衡這點小事,倒也不是多大的問題。
他擱筆,眼裡拂上幾分倦意,揉了揉眉心,便下意識想從桌角的位置拿本書。
抬手卻不見卷。
他怔了一下,驀然想起,那本書白天落在安閣裡了。
真是不巧。
君寒望了燭火片刻,終於還是起身,負手出了門,迎夜色而往。
冬日裡天黑的早,現在算起來時辰也還不算晚,憐音應該也還沒有歇下。
君寒不掌燈,輕車熟路的便繞進了安閣,登樓,行至門前,門外的侍女見影,便已拉開了屋門,他進,門則閉。
憐音坐在桌前正翻閱著那本書,知君寒進來,便挪眼瞧去。
她這一眼卻看怔了君寒。
他在門邊頓了一步,似有驚疑,卻還是定神走了進來。
“很久遠的書了,”憐音順手將書擺在桌上,兩手斂放在腿上,也挪開了目光,“你還看?”
此書記寫的儘是一些奇聞異傳,囊括天南地北,沒什麼價值,隻能消個遣罷了。
君寒在她身邊坐下,掃了一眼書本,“總也有累的時候。”
此書當年還是憐音贈給他的,經年久遠,早已陳舊。
憐音沉沉喘息著,如今每見他一眼都覺肝腸寸斷。
“這世上能讓你不悅的事物,不都已經消失了嗎?”
“憐音,”他垂眼撥弄著指環,“這世上除你以外,沒有任何事物可以令我不悅。”
憐音轉回眼來,眼中星辰黯淡,再無光彩,“我既令你如此不悅,你何不將我除了?囚著我,到底能得到什麼?”
君寒轉弄指環的動作一頓,兩眼深沉,將寒意刺進了她心底。
“你既知我心,又何必刻意問我?”
“君寒,如今,我真的猜不透你……”
“哼……”君寒漠然冷笑,將手擱在桌上,凝視著她,“曾幾何時,你的心亦是我的,如今變了嗎?”
憐音沒答,他便接著說“我說過我會回來找你,可沒過多久,你便做了他的夫人,如此,我如何心悅?”
憐音痛心疾首的瞧著他,淚無處流,“我當時若不嫁他,你活不到現在。”
卻見君寒臉色驟然一冷,“所以他才更該死!”他的眼色逐見狠厲,“他以我要挾你和他成親,是嗎?”
“他並沒有你說的那麼齷齪。”
君寒合眼壓住一口火氣,再睜眼便輕輕執過她的手,“如今我在你麵前,你卻在為他心痛嗎?”
憐音冷冷抽回手,滿心悲哀,“他是我的丈夫,我為他痛心,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君寒握她手的動作還僵凝著,卻無言駁此錐心一語。
良久,他終於收回手去,起身,往屋門走去,臨將出門,卻又留了一步,未回頭,隻沉冷道“如果你也認為我是無情之人,那我隻能做給你看。”
最後撂下這麼一句冷言,他便出了屋,待門一閉,又隻留憐音一人當桌而泣。
這究竟是怎樣的錯情才鑄成了今日之局?
捫心自問,君寒始終是她心裡最深的溫暖,如今,卻儘成了一片淒涼,情猶在,卻已不複當年。
再翻開這本陳舊的雜籍,憐音再讀不出昔年歡愉,一字一句,皆是刺骨之刀,一篇未讀完,胸腔裡已被豁開了一道血口,滴滴心血痛徹肝腸。
回首往昔,卻是曆曆在目。
憐音並非從小就在巽天,而是十二歲那年被師父帶入了山門。
她猶記得最初見麵的還是宮雲歸,他是掌門之子,亦是巽天長徒,少年已是意氣風發、氣宇軒昂,第一麵就給憐音留了很深的映像。
她最初的劍法,亦是宮雲歸授的。
昔年巽天風景如畫,俯瞰千山萬嶺,獨占一絕,隻是山上風吹得冷,縱是盛夏也脫不去寒意,當時可是苦煞了天生畏寒的憐音。
十分記憶猶新的一次便是近冬時的一次比武會試,當時憐音和一位師姐正好站在風口上,被吹成了篩雞,無意間,卻瞥見了一個孤立在人群邊緣,倚著樹,冷冷觀著台的少年。
那個少年一頭銀發很是紮眼,雖然居遠瞧不清他的相貌,卻能感受到他眼神冷漠,與周圍人格格不入。
憐音看了他許久,身邊的師姐察覺了,便拽了拽她的衣袖,湊著她的耳對她說“你最好離他遠點。”
“為什麼?”
“他是妖。”
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