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然而以百裡雲當時那整條命不剩三分之一的狀態來看,炸也就是心裡被炸成了煙花炮仗,身體卻還是那樣半死不活的躺著。
這次“好心”來撈他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君寒,另一個便是舒淩。
君寒走到百裡雲麵前,蹲下身,探指在他頸間摸他的脈搏,然後也沒怎麼管他一身的傷痛,粗暴的拎了他甩到背上便又將他馱回了地獄。
君寒這次的確是救他,回去後強行給他灌了一碗藥,然後頗有經驗的捂住他的嘴,愣是逼著他把藥咽了下去。
然後百裡雲就使儘全身僅存的力,將君寒推了出去。
那藥是妖族的,一入喉便割得他體脈劇痛難忍,生命卻在複燃,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逐漸回暖。
可他半點也不想要這受儘了屈辱折磨,已經被玷汙至了塵埃中的苟命。
於是君寒再想把他脈時,他毫不留情的甩開了君寒的手。
這一舉卻絲毫沒有惹怒君寒,倒把他逗笑了。
君寒毫不收斂自己那又冷又戲笑容,甚至還輕輕“嗤”出了聲,打量著百裡雲,就像是看一個調皮任性的孩子似的,顯得又無奈又忍俊不禁。
他的笑意無疑是將百裡雲千瘡百孔的靈魂又拖出來淩遲了一番。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難道不該感激嗎?”
百裡雲回他的卻是森冷入骨的狠厲眼神,“你如果殺了我,我或許還能考慮感謝你。”
君寒卻無視了他這番狠話,仿佛根本沒聽見似的,自顧自道“我剛剛要不那麼說的話,你的腦袋已經搬家了。”
百裡雲實在很想說一句“求之不得”,卻慢了一步,讓君寒給搶了“我知道你現在一心求死,不過多留一條命也沒什麼壞處,你就湊合著活吧。”
他這番話差點沒把本就命懸一線的百裡雲噎的直接升天。
百裡雲有心反駁他,話頭卻在對上他那雙琥珀色的狼眸的一瞬被生硬的咽回了肚子裡。
君寒的那雙眼透射出來的心境並不比他好多少,甚至有可能更為淒涼。
但淒涼被冰冷的銳利封藏了,留給外人的,隻有深沉。
他驀然想起君寒在他之前所經受的折辱似乎也並不比他來的輕。
可君寒對此卻似乎習以為常,甚至不以為意。
但這種忍耐絕對不是因為他甘於忍受這種折磨,可究竟是為什麼,百裡雲似懂非懂,似乎猜得出,卻終究看不透。
可這些在李天笑聽來,仍然是不忍糾繞於心的。
“因為他留了你一命,所以你視他為恩人?所以肯為他賣命?”
百裡雲輕而易舉的挑開他的劍,“我並非在為他賣命,隻是我們兩的目標達成了一致。”他落回眼來,冷冷瞧住李天笑,“所以是夥伴。”
夥伴?
李天笑啼笑皆非的,實在想不透君寒到底有什麼魔力,竟能讓百裡雲如此堅強的人都對他死心塌地。
百裡雲似從李天笑的不屑中讀懂了他的心思,便揮過劍來,道“上天給予所有生靈的機會是平等的,多餘的,需要靠自己爭取。”
這個道理,最早也是君寒告訴他的。
妖寨子裡的日子,百裡雲至今品來,仍然隻有“生不如死”四個字可稍作概括,而具體如何苦澀辛酸,他也忘得差不多了。
在將那個寨子付諸一炬後,先前所有的苦痛仿佛都一筆勾銷了,那時百裡雲才真正體會到——
死不是解脫的唯一方式,更令人暢快的是能做到放下一切去搏那一線生機。
而這放下的一切中,很可能也包括昔年的立場。
在百裡雲還沒參透這一切時,他的日子仍然隻有“痛苦”兩字,他如行屍走肉一般跟君寒還有舒淩一起在這地獄不如的妖寨子裡生存。
他們三人似乎是那妖寨子裡最低賤的存在,裡麵的,除了他們三人以外,任何妖,不論修為如何,都可以像對待豬狗一樣對待他們——甚至可能還不如。
麵對群妖的欺侮壓迫,君寒仿佛是習慣了,舒淩則一切都跟隨著君寒,倘若君寒不吭聲,他就算被打到吐血也決不會哼出一聲。
隻有百裡雲介於麻木和痛苦之間。
他強迫自己稍稍習慣了些被妖欺侮的感覺,卻還是沉浸在羞辱痛苦之中,積壓著,終於有一天,他還是承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