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不要!”
連折磨生死都無所畏懼的百裡雲卻在看到自己臉的一瞬徹底崩潰了。
他撕心裂肺的喊著,拚命掙脫了君寒的束縛——亦或是君寒有意放了他。
百裡雲像受了驚的幼狼一般,摸爬滾打著隻想遠離那反著寒光的冰麵。
他驚恐萬分,仿佛那一眼瞥見的不是他自己的倒影,而是吃人索命的惡鬼,他沒有看清自己究竟有多狼狽,卻感受到了那倒影折射出來的寒殺目光。
那根本不是人的目光……
百裡雲倚靠在巨石上,拿僅有的一手捂住臉,兩眼睜的圓大,目光卻渙散了,他仿佛整副軀殼都死了,隻有靈魂在空幽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卻還有滾灼的熱淚源源不絕的從眶裡湧出,空洞的流著。
君寒再次走到他身邊,這次沒有任何粗魯的行動,隻是扯開了他的手,然後捏住他的下頜,將他的臉微微轉了個角度,使自己在他的視線正中。
“不畏生死的是勇士,不敢麵對自己的才是懦夫。”
他的話語像是空幽裡的一聲鐘鳴,回蕩幽曠,似夢似真,卻尖銳的觸動了百裡雲的心弦。
隻是他的身體麻木著,隻能無動於衷。
君寒眼底蘊上一抹和淺的笑意,他抬手,有些生硬的抹開了百裡雲臉上的淚痕,“上天給所有人的機會都是一樣的,無所謂必生,也無所謂必死。上天不會剝奪任何人的機會,機會隻會被他人奪走。”
百裡雲的眼神漸漸聚焦,那雙鳳眼稍稍歸了神韻,仿佛寧息了驟雨,雲開後終見了朗澈。
君寒笑而起身,大功告成似的拍了拍手,“跟我一樣的人,果然得靠揍。”說罷,他便走了,如絮大雪裡走了一派瀟灑。
然後舒淩才上前,將毯子披在他身上。
自那之後,百裡雲的心徹底沉寂了。
他仿佛也體會到了君寒麵對屈辱時的淡泊。
憶述至此,百裡雲的劍招仍是漫不經心的。
卻陡然淩厲,乘起一道猛勢攻得李天笑猝不及防,兩劍相磨的銳鳴鏗鏘刺耳。
“明白了麼?我和他是同一類人。”
李天笑被他的寒冷目光瞧得心間一顫,不由得退了一招,卻被百裡雲逮空攻進。
百裡雲鳳眼中本含的笑意蕩然無存,一瞬間澱滿了沉冰,映劍光,凜冽瘮人。
李天笑的劍被挑得飛起,雖還沒脫手,卻已吟吟若泣,劍鳴的餘音蕩進李天笑耳中,他心頭一緊,收劍,而百裡雲卻猛然攻進,不得已,他隻能再將長劍橫於身前,擋下這一招。
如此,他與百裡雲便相隔不過咫尺,於是他得以清晰的打量百裡雲的眼神——如他所言,他和君寒是一類人,有著相類似的冰冷目光,而更令李天笑心寒的是,他的目光似乎比君寒的還要危險,冰寒深淵中,沉澱的不光是涼薄一切的殺伐,更是他潛埋心底的瘋狂。
“你瘋了……”
聞言,百裡雲輕然一嗤,“早就瘋了。”
他不但瘋了,而且被人剝皮抽筋,剖開了心魂。
即使如此,他的生命卻還是在淩遲之後得以延續,他相信了君寒所說的,上天沒有剝奪他的機會,奪走他機會的是“人”,也許是他自己。卻在他瀕臨死亡之際,君寒把這機會還給了他。
而他仍然要為自己丟失機會的過錯付出代價。
這個懲罰便是推翻一切,重新將靈魂塑起。
此後,他也和君寒一樣,漠然的對待妖寨子裡的所有屈辱,卻不再如行屍走肉。
也漸漸明白,君寒的隱忍並非懦弱,隻是因為他在等候一個時機。
那之後不知過了多久,興許也就幾個月的光景。
某夜時,君寒獨坐在他曾想輕生的那處山崖,背影莫名孤寂。
即使孤寂,他也沒顯露出半分敗怯之色。
百裡雲在他身邊坐下,與他共望著同一個方向。
君寒似乎向來不畏寒冷,即使是昆侖的凜冽也不能讓他多加件衣裳。
“為什麼救我?”百裡雲問。
君寒淡淡一勾唇角,卻挑不起多少笑意,“終於承認我救你了?”他這麼反問。
“聽說,你很討厭仙門……”
君寒沉默了片刻,“那又如何?”
“我是仙門中人,為何救我?”百裡雲把意思點的很明確。
君寒轉過眼來瞧他,“因為你和我是同一類人。”
百裡雲也瞧著他,“何以見得?”
“現在就最好的證明,”他抬手虛虛一落,展亮了百裡雲,“你還坐在這,就說明你的確跟我是同一類人。”
也許他的意思是指,他們的骨子裡都淌著那不服輸的勁兒。
“信奉自己,從不信命。”君寒的概括也算明確。
“你為什麼恨仙門?”百裡雲又轉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