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他這一聲“師兄”喊得李天笑渾身筋轉血倒流,在北境的冰雪裡醞釀凍藏了十年陳火終於又被點炸了。
淒淒然的堂中,那位風流才子正鑽心刻骨的數著傷損,哪料門外一陣妖風呼嘯,他才扯住了肩上狐裘的披風,那亮晃晃的天光便劈頭蓋臉的砸進了堂內,如此應光一抬眼,好家夥,屋頂都給他掀沒了。
這位風流才子一口涼氣抽得狠了,整副身軀一哆嗦,差點就直挺挺的倒下去了,危急關頭,得虧邊上小廝眼疾手快才沒讓他一身“出淤泥而不染的風雅”跌落塵埃之中。
那屋頂實實在在是被削去的,瞧著那切口平齊如矩,此人差點一番詩興大發,奈何實在沒有詞句來形容眼下心境,於是千言萬語終彙成了一句顫抖的“算賬。”
——
李天笑這突然一擊來得太過迅速,百裡雲連劍都還沒拔出來,隻能躍身一避,他免了一擊,卻是後頭的樓子遭了殃。
百裡雲在枯樹枝上落定,“師兄不用這麼生氣吧?”
李天笑手拎一柄如霜凝冰潔的空透長劍,周身寒息凜冽,宛如一尊堅冰鑿成的雕像,冷不可視。
百裡雲窺出了些許端倪,便笑,“莫非師兄也成了守淵人一員?”
這種邪火爆燃的情況下,李天笑會搭理他才是見了鬼了。
李天笑手裡那柄虛透如泉彙冰聚的長劍時而映著陽光反出晃晃耀芒,接連幾次晃得百裡雲眼底驟明。
百裡雲到底沒抽出長攻,隻是戲耍似的拿機甲木臂隨意格擋著,饒有興致的瞧著李天笑滿臉怒色甚甚。
“怎麼?這口氣憋了十年還沒消?”百裡雲嘴欠討打的這麼一挑釁,李天笑橫眉更冷,忍無可忍的斬出一道半月的靈刃,呼嘯著削平了棲雪莊外一片尚未棲雪的枯木禿林。
不該挨刀的樹倒了一片,本該迎擊的百裡雲卻輕飄飄的踏上了李天笑的劍梢,輕舞似的翻身一躍,足尖才點了地麵,身形緊著便一晃,閃到了李天笑身後。
李天笑追著就一劍斬來,百裡雲仰身一個鐵板橋避過,順勢旋身而起,如魅影傍身一般飄忽難察,李天笑已經夠警覺的了,卻還是冷不丁被百裡雲一把拽了領子。
百裡雲這條木甲胳膊構造甚精密,外觀瞧來酷似人臂形貌,卻能迸出千鈞之力。
於是聽得一聲木節輕響,李天笑整個人便被拎了起來,眼見一圈亂影顛倒,再定神,他整個人都被摜在了地上。
百裡雲撤開了木臂,接著便扯開了他的襟子,將他鎖骨至肩展了出來。
“你做什麼!”李天笑惱羞成怒似的咆哮,百裡雲卻隻往他肩上溜了一眼便不鹹不淡道“彆多想,我隻是看看你是不是‘守淵人’而已。”
君寒許多年前同他講過有關北境守淵人的事,而“守淵人”最重要的一個標誌便是左肩的鳳火印。
李天笑肩上卻並沒有這鳳火印。
“你給我滾開!”李天笑忍無可忍的掄起一拳,終於把這厚顏無恥毫無自覺的家夥給捶開了。
百裡雲起身也沒搭理他,轉了步向又去挨個扯開那三個少年的襟子。
他們身上便有那鳳火之印。
“據說守淵人不可離開北境,難道是假的?”
“是真的。”
李天笑跟噴發過的火山一般漸漸溫吞下來,雖還有餘煙噴薄,卻明顯平靜多了。
他坐起身,泊然無怒的整著衣襟,整齊了便將一條胳膊搭在立起的膝頭上。
百裡雲輕挑了一側眉梢,“那這三隻小耗子是怎麼回事。”
這三個少年一看便是修養好的娃娃,於是反罵也呆萌“你才是耗子!”
百裡雲拂袍襲地而坐,順手送了挨近手邊這個少年一記悶槌。
李天笑好不容易才悶了點頭的火,轉眼又被百裡雲這若無其事的閒散態度給點炸了,於是咬牙切齒的咆哮道“這事與你無關!”
“關係可大著呢……”百裡雲勾了一抹狐黠笑色,順手捏過一張少年臉,“你這三隻小耗子可是把我家元帥給害慘了,你要是沒有夠分量的消息作為交換的話,他們可就歸我了。”
“……”李天笑惡狠狠的瞪了過來,“百、裡、雲……”
百裡雲笑色漸而冷淡,沉了一眼薄冰,道“十年的時間應該還磨不平你的棱角。”
李天笑不解他此話之意,便問“你想說什麼?”
百裡雲放開手上的少年,“麵對參與屠絕了師門的我,你不應該如此平靜。”
這句話森森然的往李天笑心裡塞了一把冰針,他稍有彆扭的錯開眼去,冷著語氣回道“我並沒有原諒你。”
百裡雲淺然一笑,眼底薄冰轉作輕黠之色,“雖然無法原諒,但也沒有衝我喊打喊殺的底氣……”
李天笑擱在膝上的手猛然一蜷,一根心弦被震得猛顫。
百裡雲收住笑色,神情驀然一冷,“關於鬼星的事,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