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個答案終究還是被百裡雲點破了。
李天笑無話可說,輕輕攥了拳的手也緩緩鬆了。
百裡雲見他不說話,便自顧自替他補下去了,“蜀山也是鎮壓鬼星殘魂的七大門派之一,”說到這,他又挑事的將話鋒一轉,笑問“這事蜀山的人都知道吧?”
李天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現在就隻有潑冷水這種興趣嗎?”
“潑你冷水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好處。”
李天笑不想再搭理他了。
百裡雲站起身,拍了拍袍上的灰,指梢一挑,解了那三個少年身上的咒縛,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吧。”
李天笑森森然的瞥了他一眼,垂頭便是無奈一歎,還是起身,乖乖跟著他走了。
——
百裡雲把這四人領到了紛亂嘈雜的海市裡,揀了一間正好能看見殘損的休靈樓的酒樓,當窗而坐。
“看來師兄在北境的運氣還不錯,是遇到貴人了吧?”
李天笑轉眼瞧著窗外,“命不該絕罷了。”
那三個少年本想擠著李天笑坐,結果全被百裡雲給逮到了這邊,眼下怏怏的,也無心發表什麼言論。
“告訴我你此番回到中原的目的——總不會是為了報仇吧?”
李天笑被他這一言激的不得不轉回眼來瞧他,“百裡雲,不要以為我真不會對你動手。”
百裡雲悠然一笑,順手攬了個少年,“師兄你果然還是沒變呐。”
“……”
此言卻叫李天笑打心底裡諷了自己一笑。
是想說他一如既往的固執麼?
淪為了邪魔的鬼星早已不再是不死的戰神,而是地獄重生的魔鬼。
最令李天笑始料未及的是,斬妖除魔數千年的仙門竟會打起鬼星的主意。
有關仙門利用鬼星一事,大家最初都以為是君寒杜撰的冤罪,利用的不過是仙門分割封印了鬼星殘魂的舊事。
畢竟從君寒成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開始,就沒少挑釁過仙門,等閒時就是狹路碰上了也總要掐上一架才儘興……
李天笑實在無法接受,這個“冤罪”竟是真的。
百裡雲轉著手中酒盞,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李天笑如此百般糾結痛苦的神情,看夠了,便悠悠開口打破沉寂“如今的鬼星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可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除了邪不勝正還能棄暗投明,水火不容有時也能轉為以毒攻毒……”他此言帶著笑意卻透著森森寒涼,一詞一語皆如毒刺一般穿入李天笑心扉。
他的冷言至此作罷,酒盞一置,李天笑下意識瞥了一眼,卻驀然從他臉上瞥見了幾分似如昔年的沉雅之色,稍一驚。
“師兄,這世上之事千變萬化,從來沒有絕對的是非,咱們早就該走出仙門一成不變的光明正大了。”
李天笑一時無言作答,隻好沉默著,聽著百裡雲說下去。
“我們壓抑的太久了,也可惜天性這個東西不是修幾部心法便壓得下去的。況且,這紅塵俗世原本也是千變萬化的人心聚成的,倘若脫離了七情六欲,如何能稱之為‘人’?”
李天笑泊然一笑,“這可真不像是現在的你會說的話——難道你想告訴我,你至今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這個凡世嗎?”
百裡雲想了想,“我可不敢說我有這麼高遠的抱負……”
李天笑落得一歎,終於飲了麵前的酒,“如你所言,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是非。仙門妄圖借助鬼星之力,為的,也是守護這個原本就不潔淨的凡世……”他中途頓了一下,擱下酒盞,“望幽淵蘇醒了。”
——
今日到了下午,天上又悠悠飄起了絮絮涼涼的薄雨,雨中夾著細雪,帝都本已清寒的空氣陡然又更凜冽了幾分。
易塵追站在君寒的院門外,抬手接了一滴乘著霜雪的雨滴,落在掌心,酥涼刺骨。
璃影遠遠瞥了易塵追一眼,心裡稍落了幾分涼意,便走開了。
易塵追垂下接了寒雨的手,望著昏沉沉的天色歎了歎,落眼,仍是那一排鐵甲森森堵著院門,鐵壁一般無人可過。
他忽覺掌心一暖,垂眼瞧去,是璃月雙手捧握住了他尚還沾著雨露的涼手,抬眼衝他笑了笑。
“元帥大人不會有事的。”
“嗯……”易塵追輕輕挑了一縷璃月露出帽兜的白發,笑道“我也相信義父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