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北燕王披著金甲當先邁門而入。
座處宮圍的藏寶閣高壘三層,廡殿飛簷,五步一盞藏珠寶燈——此燈之芯確為金師院煉化而增了光亮的夜明珠——用不著雕梁畫柱,也無需朱幔添飾,光是那瑩瑩閃閃的珠燈就夠奢華的了,而且格調還足夠舍去金玉珠石本身揮之不去的塵俗之意。
北燕王多年不曾踏足皇宮,但也記得這藏寶閣的金貴,於是早就打定了主意,絕對不在這裡頭動手打架。
這裡頭的夜明珠被金師院以喪心病狂的手段全部煉成了統一無二的明月蘊澤,清冽幽柔的給整座樓閣內部從窗沿到擺設都蒙了一層薄薄的水膜,有此光加持,那些個早就失了輝澤色彩的皇帝們的“破爛玩意兒”也好像的確披上了一層尊貴,黯淡也顯得古樸持貴。
北燕王輕快一眼先把空闊無遮掩的屋堂掃視了一遍,然後抬手示意身後的將卒立候門外。
金甲入閣,淩銳寒光也蒙了柔和,就像進了溫柔池一般,連殺氣都婉柔了不少。
百裡雲悄無聲息的趴在處於光線死角的屋梁上,如幽靈一般注視著北燕王的一舉一動,左手五指纏牽著蛛絲一般的細縷,眼光深沉如冰潭,心中暗暗估算著時機。
北燕王領兵的實力雖然不如君寒那頭天生就適合打殺的野狼,但好歹也算是猛將一員,故武者獨有的敏銳此王唯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即使百裡雲的潛藏技術再佳,北燕王也能隱隱感受到有一絲幽魅般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隻是他還沒法把這隻幽靈揪出來,所以保持著不動聲色,若無其事的繼續漫步深入。
百裡雲也從他身上嗅出了一股“老狼”的氣味。
畢竟這位北燕王的確也不是個好惹的貨色。
先帝作為近朝最有才乾的武皇帝,連君寒都稍有幾分賞識他的文韜武略,而作為他的異母庶弟,北燕王也著實不是個庸才。
但先帝的確很強,而且作為後宮正主所出的嫡長子,先帝著實是足夠硬核的皇位繼承人,隻要他不亂搞幺蛾子再多點心眼,就是鐵板釘的太子——事實上先帝也的確如此。
因此,這位北燕王雖然也是外能抗敵內能穩朝的人才一個,但慘烈的是他一來才乾稍遜先帝、二來又是庶出皇子,凡事就差了這麼一口氣,也真是生不逢時了。
而如今那位硬核無敵的先帝已逝,北燕王的確算是比當今龍椅上的那位更適合皇位的人。
可惜,北燕王呐,就是那麼生不逢時。
百裡雲唏噓了一番北燕王撞死在門檻上的點背,也優哉遊哉的等到了一個可以搞動作的機會——北燕王漫步至正東供壇前,應該已經看清楚那上麵空架著的劍鞘裡沒有劍了。
小賊居然撈了這寶閣裡最金貴有用的一件寶貝——北燕王果然驚了。
百裡雲五指一牽……
“砰”的一聲巨響,外頭不知又炸了什麼炮仗。
這次真不是百裡雲鬨的幺蛾子……
故而連百裡雲也愣了一下,沒顧到手頭上的木偶牽線,不小心把那昏死不醒的“木偶”直接拎進了北燕王的視線。
哎呀!
那貨手裡正握著太祖皇帝的寶劍,寒光倏倏亂晃,北燕王步法一正,魁梧的身形迎勢一讓還真靈敏。
百裡雲及時回神,恰好那亂舞的一劍也把北燕王給嚇開了幾步,於是百裡雲收勢一拎,就把那人直愣愣的甩出了藏寶閣的雕花玲瓏門。
外頭金甲的士兵原本扭頭瞅著巨響的方向琢磨,這會兒忽覺有道涼風從門裡拂來,便有紛紛回頭來瞧,正好見了一個黑壓壓的影子兩腳離地的飄了出來。
金火騎是專用於跟人戰鬥的軍隊,真沒有鐵麟軍那把見鬼不慌的鐵石膽。
門外一串士兵齊聲嚎了一嗓子,那黑影“撲通”拍地,手裡寶劍晃光一閃,把那群士兵閃回神了。
敢情不是鬼影是那小賊!
百裡雲趁此小亂忙默捏了個訣,臨時施了他那粗糙學藝的傀儡術,隔空一道靈符拍上那貨腦殼,強行把人弄醒過來。
——
逐月的太子殿下慢了三拍才終於反應過來被那聲巨響給震醒了。
——
小賊懵裡懵懂的醒轉過來,莫名其妙的盯了手裡的寶劍片刻,暈叨叨的,沒亂明白情況。
“拿下!”
小賊一抬眼,自己已經身處矛鋒圈圍之中。
北燕王邁步出閣,垂眼深沉。
——
逐月太子悠悠掀起眼皮,透窗的月光正好被濃雲掩蓋,屋裡霎暗。
他這雙鍍金嵌血的眸子仍斂光輝。
他落眼打量了手裡的瓷人,哼然冷笑。
“廢物!”
兩字落罷,即捏碎了手裡瓷人。
——
那呆愣愣的小賊突然目光一滯,撐到一半的身子驟然一落,也摔掉了手中寶劍。
他痛苦扭曲的翻轉過身,仰躺在雪地裡,雙手抽搐似的握住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