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看到了嗎?”有個聲音冷不丁的在易塵追耳畔輕輕詢道,像是離他很近,又像是幽幻之音。
易塵追呆呆的看著眼前一片陳舊的廢墟,這就像是一麵鏡影,邊緣鍍著一圈風影似的散虛。
“那是什麼地方?”
“去吧。”然而影落卻壓根就沒搭理他的問題,隻輕輕往他身後推了一把,他整個人便不受控製的飄了出去。
“誒誒誒……去乾嘛?好歹說清楚啊!”
易塵追乍然睜眼,似是一連穿破了幾層夢境終於回歸現實,可現實的景象竟比夢境還來得迷亂——眼前千花萬影飛流不息,萬籟俱寂了好一會兒,陡聞風聲淩厲,再一定神,自己居然已經飄到了剛才所見“鏡影”中的那片廢墟!
——
守“墓”的小屋裡原本靜得好好的。
鬼無坐在火爐旁,抬眼望著窗外又開始紛揚的雪景。
“哇!”鬼曳卻突然詐屍一般的縱起,連著一聲驚叫,嚇得鬼無差點原地飛出窗去,得虧是身手敏捷又思慮沉穩才好不容易穩住沒躥出去。
鬼曳整個人都跳站起來,慌神一錯,手上靈網差點崩了,緊急關頭卻是一旁的憐音連忙掐住指梢一絲靈引,這才幫他牽了回來沒至於崩掉整個大盤。
鬼無平素裡最怕這種一驚一乍——尤其怕鬼曳這個沉鬼似的小孩“詐屍”——這會兒正半身耷拉在窗框上,糊了一臉的寒風冰雪,才怔怔愕愕的回眼瞧來,顫抖著嗓音問道“你跳什麼?”
然而鬼曳的神情也不比他平靜到哪。
鬼曳萬般不可思議的瞧著手裡枝楞八叉的靈網,瞪了半天的眼珠子才支支吾吾道“剛、剛剛好像是……千裡途……送過來了個什麼——?”
“千裡途”即是滄海閣傳送陣的正名。
——
“你要帶我去哪?”
可憐小皇帝打出生便是錦衣玉食連先帝都不舍得磕碰,這金枝玉葉的今日卻偏偏碰上個不懂憐花惜玉主,貌似也掂不清手裡這裹著黃龍袍的纖瘦小崽子有多金貴,居然就跟拎小雞似的撚著皇帝半寸值千金的衣領子,溜溜達達的從半空晃到了地麵,自己踏了一地廢墟倒是行得穩當,卻苦了原本就腿腳不便又丟了手杖的小皇帝。
這位“逐月太子”逐漸顯露出“真容”,不知是不是因為天太冷的關係,這家夥臉色寡白如屍麵,一雙色澤愈發詭異的眸子活像是一對義眼,空在眼眶裡滴溜轉,卻聚不出幾分神韻。
小皇帝又磕磕絆絆的跌在了亂石殘垣裡,從沒碰過兵刃武藝的薄嫩“龍爪”立馬就被一地碎石突兀給破了幾道血口。
當“懦弱”兩字被血淋淋的掛在眼前時,但凡是還有一點自尊的便沒誰能做到無動於衷。
更何況,他雖然懦弱卻也到底還是一國之君。
在後土廟裡不知折騰了多久,眼下已是夜色沉沉,但陛下自小長在宮中,隻需隨意一抬眼便能認出此處正處宮城之中,眼前這片廢墟他雖然從沒見過,但應該就是“禁地”梧桐殿。
為什麼會突然回到這裡?
他懵住了,簡直有些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前一刻他才剛剛撿回了一絲希望,這才不過眨眼喘息的當,就又跌回了徹底的絕望之中。
然而這還不算是最轟震的。
在皇上愣神驚愕之際,那位太子殿下不知又施了什麼妖法,地麵開始不安的震動,坍鋪了一地的殘垣斷壁亦顫顫巍巍的被一股無形之力給托了起來,沉夜下,平地升華了一片腥霧似的血光。
這一切在從未近距離接觸過鬼魅之事的皇上眼裡實在太過驚駭,驚駭得乃至失真,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把這世上所有的可怕全都擠進了十二個時辰裡,將這個位處權利巔峰的人一朝砸入無儘深淵。
“雖然還嫩了點,但總比那些雜碎來得精致。”
皇上被這一語驚回現實,下意識便往後挪了幾步,惶惶道“你想做什麼?”
這位太子殿下聞言也不答,大半張臉掩藏在天壓的黑暗中,隻有下巴一線被地麵升騰的血光映出了輪廓,若借著這許光輝細窺,方能見他唇角掛的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極喜又像是極哀,斂藏在那弧度之下的不知具體是怎樣的心境,隻能叫人看了毛骨悚然。
“你說呢?陛下……”他的嗓音突然沉冷下來,枯瘦的指節就似無花點綴的梅枝,美感陰鬱、幽幕下宛若鬼爪,隨意一動都想惡鬼勾魂的爪,嚇得原本就魂不附體的皇上更是魂飛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