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彥修的同袍們,很快就屈服在燕山王府和安東都護府、幽州大都督府的多重光環和威勢之下,或是在聲色獎賞的誘惑之下,很快就沉淪其中;變本加厲隻為更多討得少君的歡心;隻有他成了異類。
因為他是在無法接受,將那些活生生的人兒,當做獵物來淩虐、殺戮,並以此取樂的行徑;這還是天下最為尊貴和顯赫的頂級門第之一,號稱安東都護地麵第一家的未來主君;所做出來的醜惡之事。
但他表麵屈並隱忍了下來;但是卻在這個被迫作惡的過程中,試圖變相的隱藏或是放走,其中個彆的遇難者;令他們作為活的證據,驚動到地方官府,而令這位少君有所收斂,但事實上卻令人失望。
不管他暗中做了多少,一切都毫無波瀾;反而是他陽奉陰違的行徑,終於露出了破綻和紕漏。最後是與他隱隱有所默契的副軍巡伍定遠,親自帶人設計捉住了他的現行,並且縱馬將他的四肢都踩斷。
然後,他並沒有被處決,甚至派人重新給他治傷;卻沒有正回他踩斷錯位的骨骼。而是用鏽鏈穿起來,鎖在王府新建的鬥場內;一天天親眼看著,那些被當做獵物捕回之人,又如何被野獸撕碎吞噬。
然後,尋常的野獸也不足以助興,而變成了各種奇形怪狀之物;甚至是宛如傳說中,令小兒止啼的妖魔一般存在。甚至在少君的一時興起,就連身邊的奴仆和雜役,甚至侍女,美婢也會被投入其中。
他就親眼見過,一位老王妃身邊,據說已經私奔的女官;被投入其中之後,在喂了藥物的畸形獸類麵前,飽受持續的煎熬與折磨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慘狀。這也幾乎令他徹底絕望、渾渾噩噩。
直到仿若冥冥之中因果有報,那位謫仙人代表上天降下懲罰;也讓作惡多端的少君,及其王府上下縱容為惡的褫奪幫凶,一夜之間都得到了報應。朝廷派來的欽使,更是加急拷打和嚴刑逼問所有人。
但他卻出乎意料的被放了出來,並且見到了現在的那位上官;雖然,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全身潰爛,肢體變形的廢人;但是那位謫仙看在他,敢於暗中抗爭的勇氣,還是願意給他一個難以置信的機緣;
需要忍受全身被用利刃挖開,強行矯正骨骼的巨大痛苦,甚至可能變成失智異類的代價。換取他重新恢複正常人的健康身軀,甚至有可能在異變當中,更進一步的某種概率。所幸他最終成功撐過來。
並且獲得血脈與體魄上的蛻變,除了力量、速度和反應的常見加成,他全身的骨骼變得粗於常人,並能夠延伸至體表要害,或是手腳各處形成,宛如骨質的堅韌內層;承受更強大的力量爆發和打擊。
然而在事後,他才隱約得知這一切的因由,其實都源自昔日的上官伍定遠的推薦;用他自己的話說,算是為過往做儘的惡事,略有贖罪和報償而已。但卓彥修也並不會因此原諒他,隻是放棄了報複。
因為,形同在世為人的他,要把這副新生的血肉軀乾,用在更有意義和價值的事情上;也好讓更多世上之人,免於燕山少君這般的暴戾荼毒。相比之下,過往與伍定遠的這點恩仇,是在是微不足道。
因此,剛熬過第一輪觀察期的他,就毫不猶豫的策馬上陣,追隨著這位上官;奔走轉戰在安東各地,也現身說法的招攬和鼓舞著,那些建功立業無門的同輩人,組成了這支番騎子弟的最初班底之一。
也是他冒著被捕獲的粗鱗異馬,撕咬和登踏的渾身血肉模糊的代價;率先在貼身纏鬥和徒手肉搏中,揮灑汗水與鮮血,一次次的往複打倒、一點點馴服了,胯下這隻渾身披鱗、高人一頭的異型大馬。
因此,相對於那些來自西京裡行院的,內行隊員或是外行軍士;包括他在內數十名,經過血脈激活/體魄蛻變,又通過異馬馴服試煉的番騎子弟;自覺才是這位上憲一手打造的親衛,粉碎一切的鋼錘。
願意舍命相隨,在這世間橫掃一切妖邪,雖粉身碎骨、百死不悔,尤是莫大的福報。然而他一出現,卻沒有如之前那般,急於催促進攻,反而是朗聲喊道:“窮途末路的塚中枯骨,寓意何為。”
“以這滿院性命為憑仗,隻求換取一個條件,一個承諾。”片刻之後,裡頭才有人聲音嘶啞道:“須爾等以那位上憲之名起誓,放我等離開,並在一日之內約束各路兵馬不得追趕,不然就儘數陪葬。”
“可笑!”卓彥修冷冷道:下一刻,壓在牆頭上的婦孺,突然間就身上冒血,成排成片的一頭栽倒下牆來;卻沒有當場死去,反而在地上掙紮蠕動、慘叫不已。然後,又有新一批人質被壓上了牆頭來。
而這一次,作為牆頭擋箭牌的人中,就多處了好幾名身穿錦繡的官眷,或是青藍袍服的在任官員;而內裡的聲音也再道:“莫要妄想拖延,不然就不是區區的隻傷不死,而要一批批的死給爾輩看了。”
這時,卓彥修也放下鑾兜,露出儀仗飽儘滄桑、堅如岩刻的麵孔,自顧對著身邊的將校低聲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妨擔下所有罵名;謹遵上官訓示,直麵妖邪的要挾手段,決不可輕易妥協、姑息!”
“如今左近軍心已亂,暫時不可為憑仗,稍後,我解甲上前吸引賊黨注目,你們自兩翼的陣列中,迂回包抄、側擊其後;能救幾個是幾個,隻要能多或幾個跑了一些也無妨,一切但憑問心無愧就好。”
“你們這些狗賊,我且來了,又待如何!”隨後,摔下沉重甲胄的卓彥修,大步排眾上前,對著牆頭近在咫尺的刀槍;手中翻飛如殘影一般的,將那些地上的傷者,紛紛拖起甩到身後的陣列中去……
然而,這也似乎激怒了,躲在哭喊人牆背後的叛黨,隻見毒蛇一般刺出的蛇形槍頭,和疾風掠影一樣的黯淡灰劍;幾乎交錯了刺向他的咽喉和胸腹。卻被毫無間歇的一把擎住槍頭,橫拍開灰色劍影。
但真正的殺招,卻是一名牆頭迎麵撲倒的女子,滿臉驚駭決然的,用一對指刺猛紮在他的眼窩兩側……就在刺入半毫的瞬間,突然一陣烈風衝天而降,揚起大片的飛沙走石,也塵埃滾滾遮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