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醜時睡的,那會兒還在放。”
“前半夜打的密,後半夜就稀疏了許多,一直打到卯時,你聞聞,這火藥味還濃著呢。”
山下龍潭寨的火藥味更濃厚,炮兵一夜沒休息,打出去上千發炮彈,消耗火藥無數,但沒殺傷多少蒙古軍有生力量。
戰術成果堪稱失敗,但戰略成果是巨大的。
這一輪炮轟,打掉的是蒙古軍的銳氣和劉黑馬的信心。
一夜之間,劉黑馬仿佛蒼老了十歲,站在昨夜的營地前,他看的更加清晰,遍地都是黑色的鑄鐵球,這是宋軍打來的炮彈,用鐵做炮彈是什麼概念,當地老百姓更能理解,鐵是貴重的金屬,是可以拿來做錢的,或者打鋤頭菜刀,價值極高的鐵拿來轟擊敵人,這是何等的奢侈,何等的霸氣。
劉黑馬忽然覺得自己不會打仗了,他會和投射火藥包箭矢和石塊的敵人打仗,但不會和投射鐵球的敵人作戰,這不公平,不合理,不講武德!
木頭造的戰船,巢車,可以扛得住箭矢,甚至強悍的床弩,但在鐵炮彈前毫無防禦力,這就等於不穿甲的農民軍硬剛穿甲的官軍,能打也能打,就是戰損率太高,打起來太不對等,不平衡。
不對等也得打啊,在戰鬥尋找破綻,劉黑馬命水師出擊,以床弩發射巨型弩箭攻擊龍潭寨的水師碼頭,可是沒等靠近就被火炮擊沉。
這一幕極其駭人,違反了水戰的正常規律,一般來說,水戰是用拍杆互相拍擊,水兵射火箭引燃,而戰船上會覆蓋牛皮阻燃,想擊沉一艘戰船還挺難的,起碼要一個時辰。
而現在兩發炮彈就能讓一艘船在一炷香的時間內沉沒,這仗還怎麼打。
此時釣魚城內,萬民鼓舞,全城儘戴白綾,這是白龍教眾一種簡單的身份識彆,以往沒大規模使用過,今天卻完全敞開了,就算沒加入白龍教的,也弄條白色的布帶纏在頭上,不然會覺得很沒有麵子。
馬千和俞興都被架空了,現在釣魚城的政治軍事宗教樞是龍潭寨,水陸將領都聽從聖母奶奶的號令,唯她馬首是瞻。
以前王洛嘉還擔心寨子被官府吞並,暗地裡防備著,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創建的宗教發展的如此迅雷不及掩耳。
一些糧食,一些布匹,一些藥物,一些尊重和照顧,一些公正和正義,就能讓白龍教在川東農村攻城掠地,以野火燎原的速度迅速蔓延,因為組織並不嚴密,入教的程序也不複雜,任何一個分壇都能自主招募信眾,所以連聖母奶奶自己都不曉得手下有多少信徒。
現在王洛嘉才真正有了安全感,即便沒了劉驍,她也能支撐並發展下去。
而白檸則對王姐姐佩服的五體投地,本來她還躍躍欲試想挑戰一下姐姐的後宮地位,現在才發覺,姐姐並不是後宮劇裡的配角,人家明明是大女主劇的一號角色。
劉黑馬那邊,部隊畏首畏尾,施展不開,屋漏又逢連夜雨,後方有軍報傳來,成都來的糧隊被劫,敵人數量很少,全是騎兵精銳,來去如風,作風強悍,運糧隊全部被殺,糧草被搶走。
駐川蒙古軍的大本營是成都府,成都處在岷江和沱江之間,這兩條江都通往長江,能夠迂回抵達戰場,但是蒙古水師實力不行,路上會被宋軍水師攔截,所以糧草運輸主要靠陸運,沒想到在蒙古騎兵的主場上,糧草也會被劫。
這股宋軍在後方活動已久,神出鬼沒,造成的傷害不大,但是大軍不堪其擾,劉黑馬心說我打不了釣魚城,我還收拾不了你?
一個針對宋軍遊擊小隊的誘捕計劃開始實施。
劉黑馬身為宿將,腹計謀無數,這回他用的是糧車伏兵的傳統計謀,唐肅宗的時候,大將裴行儉征突厥,糧道總是被劫,於是派出三百輛糧車,每車藏五名士兵,持勁弩利刃,又派老弱驅車,引誘突厥來劫,得手之後,伺機殺出,殲滅突厥兵,還嚇得他們以後再也不敢劫運糧車。
蒙古軍如法炮製,也搞了二百輛糧車,一千精兵,再找三百老軍押車,故意引遊擊小隊來襲。
遊擊小隊的領導者是於錦,這個少年隻帶著二十名手下就把劍門棧道給燒了,然後全身而退,在四川盆地到處遊擊作戰,摩托車沒油了,就搶奪戰馬,在遊擊過程陸續吸納了一些獵戶、山民、農夫加入,從二十人的部隊滾雪球一般變成二百人。
於錦的殺手鐧是無人機,他有太陽能發電板和五台大疆無人機,並且能將無人機運用的出神入化,如臂使指,有了天上的情報來源,敵人的任何動態都瞞不住他,彆管是設伏還是偷襲,他都能提前發覺。
又有一支蒙古軍輜重隊從成都方向而來,於錦帶人尾隨,看車轍印記極深,應該裝運的是箭矢鎧甲類武器,但沿途卻又有米粒灑下,這就詭異了。
再用無人機偵察,發現運糧隊前方十裡處,有一支騎兵出沒。
手下們不明白,都慫恿於錦冒險再乾他一票。
於錦年紀雖小,智謀過人,他想起小時候娘講的故事,最精明的獵人,往往會假扮成獵物的模樣,再說糧車藏兵這種老掉牙的計謀,每個讀過兵書的人都知道,蒙古軍這是欺負遊擊隊沒化啊。
他將計就計,派出一股遊騎明目張膽的尾隨運糧隊,若離若離,保持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上。
這樣藏在糧車裡的士兵就不敢出來,生怕打草驚蛇,現在是最炎熱的季節,烈日當空,身穿重甲藏在密閉的空間裡如同蒸籠裡的螃蟹,都快蒸熟了,偏偏蒙古軍紀律極嚴,違抗命令殺無赦,一千精兵硬是沒一個敢出來的。
於錦估算著時間,差不多該熟了,號令騎兵殺出,驅散趕車的老弱,二話不說就將攜帶的稻草鬆油往車上一丟,點火焚燒。
可憐一千最強的蒙古精兵,本來就被酷暑蒸的頭昏腦漲,汗如雨下,人都虛脫暑了,哪還有力氣打仗,他們敗在身穿重甲上,也幸虧穿了重甲,才能將傷亡降到最低,遊擊隊隻有很少四十支燧發短槍,倉促之間無法造成大量殺傷,他們也誌不在此,把拉車的馬牽了就走,來去如風。
等十裡外的援兵聞聲趕來,早就找不到遊擊隊的蹤跡了,這些本地人組成的小股遊騎熟悉地形,上馬為兵,下馬為民,找都找不到。
這一仗,劉黑馬又失策了。
總打敗仗是對士氣有影響的,蒙古大軍進不得,退不得,隻能在原地白白消耗糧草。
但劉黑馬並沒閒著,他派人到處砍伐木料,選硬木豎著剖開,掏空樹芯再合攏,外麵纏繞麻繩,再用熟牛皮層層包裹,尾部用木塞堵住,仿造出似是而非的蒙古版火炮來,又打造戰車,外掛棉被,作戰時用水浸透,可防突火槍發射的碎瓷片。
蒙古軍百戰百勝,靠的就是不斷吸收敵人的軍事科技,西征時用來漢人的火藥武器,攻打亞城市如摧枯拉朽,反過來攻打南宋時又用了西征途繳獲的回回炮,同樣勢如破竹,現在劉黑馬與時俱進,要仿效宋人打造全火器軍隊,就是這種戰術思想。
軍工匠連夜打造器械,隨著皮炮戰車突火槍的數量增多,劉黑馬的信心也在增加,忽然他接到一個消息,頓時讓勝算陡增三成。
釣魚城的宋軍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撤防了,絕對沒錯,大批宋軍在敵人大軍壓境時竟然乘船撤離釣魚城,回師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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