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暗道我要將這一幕寫下來,刊登在報紙上,接著劉驍又說了:“我準備帶官家禦駕親征,掃蕩山東,少不得要向丞相要一批人,丞相知道,韃子東路軍已經灰飛煙滅,兩淮當麵唱的是空城計,忽必烈一時間也湊不出許多軍隊來補充,這百十座城池,雖然還未取,已經在囊,那麼問題來了,我手上哪有許多人手去做這些個知縣,知州,主簿、提刑,轉運使什麼的。”
信息太密集,以至於丞相把第一句禦駕親征自動忽略了,對啊,東部戰場我們是打贏了的,隻是在心理上,宋朝從來不敢向北派兵,因為北伐必敗且會有大臣殉葬,今時不同往日,白龍王北伐,勝算滿滿,大批收複故土,確實需要更多的官員去填充。
大宋彆的不多,就數冗員第一多,每年會試都錄取千把個進士,哪有那麼多官做,所以才有了很多虛銜,一個實職的官位,安排三四個人屬於正常,俸祿自然也大打折扣,這些體製內的官員還不願意也不能自謀生路,就混吃等死一輩子,養成不少顢頇之輩,每一任宰相都為這事兒發愁,沒想到白龍王一舉搞定。
“要人,有啊。大把的。”天祥精神一振,心裡在盤算能安排多少冗員,減輕多少財政負擔。
周密的關注點卻還停留在禦駕親征這個問題上,什麼叫“我帶官家禦駕親征!”簡直大逆不道,不過想想那麼多不設防的城市,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收複,熱血激情上來,也顧不得許多了,現在想的是在報紙上再開一個專欄,用於報道東路北伐,絕對火爆,恐怕臨安的紙價都會被抬高。
劉驍說話了,先念了一首詩:“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陸放翁的遺願,指日可待,原父老已經百年不見王師了,丞相,主筆,願不願意隨我一道完成九州一統的重任,然後祭拜先輩,讓嶽鵬舉,韓世忠、陸放翁、辛稼軒泉下瞑目,也不枉我輩人世間走這一遭。”
這話說的大氣磅礴,熱血男兒聽了不可能不沸騰,不支持,天祥讓店家拿酒來,劉驍笑道我早就備好了,王力拿了烈酒進來,斟了三碗,滿飲此碗。
“我需要一個隨軍記者。”劉驍說,“老周你給我派個人,要年輕能吃苦的,跟著白龍軍北伐,筆要好,最好還有點武藝,畢竟是要親臨一線的,少不得遇到敵軍。”
周密本來想自己去的,隨軍記者這個詞彙發明的真好,記者,記錄者,和史官一樣的偉大,可自己年歲大了,還真怕掉鏈子耽誤事,想了想報社裡有個叫王沂孫的小夥子比較適合。
店主端著兩碗七寶素粥進來,渾然不知在他的這爿小店裡軍國大事已經談成。
劉驍笑道今日怎可隻吃素,得大吃一頓慶賀一番,讓店家拿了菜單來點了豬胰胡餅、香藥灌肺、窩絲薑豉、肉蔥齏,皂兒膏等一堆吃食,看起來豐盛無比,其實都是民間小吃,一大桌也不過幾百而已。
周密不由得感慨起來,昔日高宗皇帝去清河郡王張俊府上赴宴,何止幾百道大菜,奢侈無比,令世人震驚,往近處說,賈似道在的時候,奢靡風更是有過之無不及,光是賈府吃的活魚都要外地官府專門造船運輸,臨安紙醉金迷的風氣令多少仁人誌士想到就歎氣搖頭,都說這是國家將要敗亡的象征啊。
而眼前一幕,是當朝宰相與太師在民間小吃店裡吃了幾個點心而已,就說是大吃一頓了,簡樸至此,如果國家的臣武將都能如此的話,那大宋何愁不興!
周密眼睛濕潤了,心潮澎湃起來,忍不住想作詩。
不料白龍王卻說:“周先生閒暇時候不妨將朝廷典禮、山川風俗、市井雜物都記錄下來,以便後人領略臨安繁華,越是日常的東西,大家越是不在意,但也最難留存,因為沒人去刻意的記錄,書名我都替你想好了。”
周密說正合我意,不知太師賜何名.
劉驍說:“就叫《武林舊事》。”
……
禦街小店談妥了相關事宜,劉驍著手準備北伐,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但現在是糧草足夠,兵馬缺乏,白龍軍大部駐紮四川,能調派的水師步勇其實是以商船護衛隊為名義招募的山東籍雇傭兵,現在要擴軍,就近征募士兵,劉驍想到了幾百年後戚繼光招募的義烏兵。
義烏就在臨安南邊不遠,看似地處浙江,但地形多山,平地良田不多,有礦山,當地人做礦工的多,挖礦技術原始,礦工辛勞,死亡率高,養成了悍不畏死的性格,義烏兵雖出自江浙,但實屬天下強兵。
招兵這種小事情,劉驍不必親力親為,派馬伯求去辦即可,馬大人現在是堂堂殿帥,師出有名,代表朝廷招募禦營軍隊,軍餉給的高,還不克扣,義烏礦工無不踴躍報名,浙人多地少,做礦工還不如當兵,風險差不多,但軍餉高,還有機會提拔,理論上封侯拜將都不是不可能。
三天馬殿帥就招募了四萬人,負責登記的書記員都崩潰了,用不了這麼許多兵,隻能擇優錄取,身高體重年齡等硬杠杠往下刷人,就這樣還是募集了兩萬精壯。
募兵,訓練,沒幾個月是不能成軍的,對此王力請教主公,兵貴神速,咱們這麼緩慢,豈不是給了北邊喘息之機。
劉驍神秘一笑,說四值功曹站在咱們這邊。
所謂四值功曹是民間神話天庭值班的小官,分值年﹑值月﹑值日﹑值時四神,分彆是值年神李丙、值月神黃承乙、值日神周登、值時神劉洪,聽名字就屬於龍套序列,和丁甲,五方揭諦都是基層公務員。
白龍王說的神神叨叨,翻譯成人話就是,雖然我們磨磨蹭蹭的,但依然占據時間優勢。
他推測的沒錯,這邊兩萬義烏兵已經領取軍裝被服,在臨安的禦營校場上走隊列了,元廷才剛做出反應。
這也不怪忽必烈遲鈍,實在是太太太遠了,上海距離臨安就是朝發夕至的事兒,但是從江南到大都可是兩千五百裡,報信的使者到了大都還是白搭,因為忽必烈不在,夏天皇帝在上都避暑,大都到上都還有百裡。
上都又叫開平府,位於蒙古草原金蓮川,水草豐美,在金朝時期就是皇帝避暑的地方,二十年前,忽必烈命人在此建城,成吉思汗的子孫就喜歡廣闊的草原,覺得這裡才有家的感覺,上都與大都起初並列,後來為控製漢地,漸漸以大都為主,但夏季皇帝還是要到草原上來住些日子。
江南還是梅雨酷暑的時節,草原上的風令人舒爽暢快,忽必烈縱馬持弓,遠處半人高的草海,一頭公鹿正大膽的看向皇帝。
有使者到,是來自大都的緊急軍報,忽必烈哼了一聲,讓人念給自己聽,他滿心期待,以為是捷報,可是越聽越怒,一鞭子抽過去。
他是沒把寶押在東路軍上,可這也敗的太徹底了些,十萬大軍就算是紙紮的,也不會一夜之間就完蛋了吧。
“郭侃太讓朕失望了。”忽必烈重新拿起了弓,他要發泄憤怒。
那頭傻乎乎的公鹿居然還沒逃走,就像肥美富饒的南宋一樣站在那兒,忽必烈心一動,默默許了個願,張弓搭箭,凝神屏息,一箭射去。
公鹿忽然低頭,雕翎箭和鹿角撞出了火星,鹿竟然毫發無傷,撒腿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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