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名老者自稱王洛嘉的生父,名叫王來順,來自仙界,這事兒做不得假,首先說龍潭是聖地,警衛森嚴,外人根本進不來,合川也沒有外人,整個城市的人口都是知根知底的,完全沒有這一號,所以他隻能是水底上來的。
而且老頭仙風道骨,出口成章,放在人間也是個大儒級彆的人物,底下人不敢怠慢,立即派船將老王頭送往重慶。
王來順年紀雖大,卻像個頑童一般對什麼都頗感興趣,哪怕是一般人不在意的尋常細節,他也會刨根問底,打探個究竟,問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軍國大事他老人家倒是絲毫不在乎。
比如老頭毫不客氣的索要了一身行頭,從衣道袍大氅腰帶靴子襆頭,穿的時候嘖嘖稱奇,好像第一次穿人類的衣服。
船到重慶,龍潭廟的使者有最高等級的覲見優先權,沒敢直接帶老頭去見,萬一假的呢,使者的折子送到秘書監,一層層遞上去,最後是到了胡懋林手上。
老胡是個知道好歹的,一看這事兒緊急啊,他先讓人把老頭兒帶來,自己問幾句話看看真假,哪知道老頭和他一見如故,各種往事如數家珍,仿佛親曆,二十多年前的舊事說的清清楚楚的,什麼祖母綠貓兒眼,複合弓燧發槍,炮打蒙哥,刀劈駙馬。
“老先生稍等片刻,在下這就去稟告。”胡懋林不敢再耽擱,一溜小跑剛出門又急刹車停下,吩咐下人上最好的茶,最好的茶點招待著。
王洛嘉正在批閱公,她從未見過胡懋林如此慌張,以老胡的穩重,就算發生天大的事情也不止於此啊,搞得她也不由得緊張起來,鎮定心神,準備接受驚天霹靂的打擊。
胡懋林進來,拱手行禮:“聖母,恭喜賀喜,大喜。”
王洛嘉道:“軍師怎麼語無倫次的,喜從何來?”
胡懋林說:“雙喜臨門,第一喜,令尊駕到,第二喜,通道開了。”
王洛嘉就覺得腦子嗡的一下,意識一片空白。
爸爸來了,二十多年未見的爸爸竟然來找我了,那就意味著時空通道重新打開,也許自己都能回去了,她千百次的設想過這個場麵,但真臨到頭上,還是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王洛嘉起身太猛,把椅子都帶倒了,也顧不上扶,急切道:“我爸爸在哪兒?”
胡懋林急忙頭前帶路,王洛嘉同樣是一溜小跑,急不可耐,眼淚已經止不住流淌,心也在考慮萬一不是真的,那今天可就要大開殺戒了。
還沒走到會客室,就聽到二十多年朝思暮想的熟悉聲音,老爸正在指點江山,點評屋裡的陳設,這個是物,那個也是物,全都是稀世物,能拿到拍賣行震驚世界的稀罕寶貝。
王洛嘉出現在門口,四目相對,王老師也呆住了,女兒變了,從大姑娘變成年貴婦,其滄桑體會,也隻有親爹才能感同身受。
而王洛嘉眼的父親和記憶無甚差彆,隻是消瘦了一些,一切就像在夢。
“爸爸!”王洛嘉喊了一聲,帶著哭腔。
胡懋林眼力價不是蓋的,一個眼色,侍從們全都悄然退走,把空間留給久彆重逢的父女倆。
王老師父女倆相對無言,唯有淚千行,發泄了一番久彆的情緒之後進入正題,原來劉驍留在那個時代的團隊從未放棄過努力,恰巧本市政壇發生變動,書記換人了,原來的一套東西改弦更張,於是團隊傾巨資將原金洋心地塊拿下,因為找不到確切位置,乾脆挖了一個人工湖出來。
但是真正解決問題靠的還是巧合,王老師的癌症日漸嚴重,時日無多,他也沒什麼親人可掛念,最愛的女兒在另一個世界,乾脆留下遺囑,自行了斷,由團隊成員幫他做了個水葬,在彌留狀態投入水。
萬萬沒想到,等他醒過來已經飄在龍潭水麵上。
王洛嘉剛才還開心著,聽說父親癌症晚期,頓時又哭喪著臉,剛見到至親,又要訣彆,這怎麼受得了。
“多活一天都是賺的。”王老師寬慰女兒道,“能活著見到真實的古代,值了,對了,劉驍回來了麼,他也是真拚了,為了找你費儘周折,前段時間在青島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也許是被野獸吃了,也許掉進大海,也許到了異時空,唉,人的命啊……”
“他回來了。”王洛嘉冷靜道,“還乾的轟轟烈烈,這會兒在大都和忽必烈打仗呢,興許已經打贏了。”
“那太好了,總算是團圓了。”王老師喜道,“能看到大都,萬幸啊,我想想是先去臨安還是先去大都。”
王洛嘉鼻子一酸,老爸癌症晚期,靠著精神硬撐著,怕是到不了大都就得走,古代醫療條件有限,自己也無能為力。
“爸爸,要不要先找個醫調養一下。”王洛嘉說。
“也行,反正咱家有錢。”王老師撫摸著昂貴的紫檀家具,看著滿屋的字畫古玩,眼睛都不夠用了。
王洛嘉說:“這隻是會客室,擺的都是尋常物件,我那邊有更好的。”
說著帶父親去自己的藏寶閣,出了門胡懋林就在外麵伺候著,王洛嘉吩咐老胡去找天下名醫,要專門能治癌的那種。
碰巧重慶就有一位名醫,不是尋常坐館郎,而是遊方道人,素有仙名,胡懋林花了一番功夫將其請來為王老師診病。
道士確實有兩下子,望聞問切,一番操作下來,說病人毒根深種,遍布全身,就算神仙來了也沒用,愛莫能助,病人想吃點啥就吃點啥吧,說完飄然而去,診費都不收。
這對王洛嘉無疑是個打擊,父親的生命是倒計時狀態,隨時可能走掉,但王老師卻完全無所謂,他本來就已經彌留了,說句不好聽的,他基本是個死人了,多活一秒都是賺的,況且能神遊古代,興奮得不行,連病痛都被衝淡到可以忽略的地步。
父親的到訪是大事,通道打開更是重之重,比任何事情都大,王洛嘉修書一封用金字牌遞召喚劉驍,她不忍心讓父親在大冬天下水,試探通道的任務還是交給年富力強的劉驍。
……
德祐二年的新年,河南路天寒地凍,大雪紛飛,宋皇抵達古都洛陽時,牡丹花忽然盛開,重現武則天時故事,有人說這是吉兆,是祥瑞,預示著戰亂結束,天下即將大同。
也有人說,這是因為真龍現身的關係,所謂真龍,自然不會是十四歲的官家,而是一路開掛的白龍王,對於這種低級的挑撥離間,不論是李庭芝還是官家都不以為意,什麼時代了,還搞這些蠅營狗苟,人家白龍王若想篡位,還需要等麼。
戰爭尚未結束,原大地上,一支元軍大部隊始終是巨大的隱患,伯顏和阿術率領的路軍席卷了襄樊到洛陽之間的幾十個州縣,搶掠無數,白龍軍與之對戰了數次,用強大的火力將其擊潰,二十萬路軍化為幾股,四散逃命去了。
劉驍的參謀班子分析元軍企圖,判斷他們是奔著潼關去的,進了關,把潼關一鎖,自成一體,還能苟延殘喘,想的倒是挺美的,可惜軍事技術大發展,在飛艇麵前,潼關天險不存在的。
劉驍很後悔把於錦留在河北,搞得他現在隻能親自出馬追擊殘敵,皇帝禦駕在洛陽駐蹕,宋軍同樣分為數支部隊,到處設卡,圍追堵截,隻留一條去往潼關的大路,又早早派了一旅人馬在潼關前設伏,斷然不能讓伯顏進關。
雪天泥濘,這時候就顯出戰馬的優越了,自行車過不去的爛泥地,戰馬如履平地,白龍軍在河北繳獲的大批蒙古馬派上用場,自行車兵迅速轉型為騎馬步兵,四條腿追四條腿,不落下風。
仗打的艱苦,主要是自然條件惡劣,但也不是不能承受,畢竟這裡是人口密集的原,幾十年沒打仗了,河南從十室九空的狀態恢複到遍地炊煙,隔上十幾裡路就是一個村莊,沒有跨越不了的河流,翻越不了的山川絕壁,要對付的隻是常規的寒冷雨雪和神出鬼沒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