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驍在帳篷裡烤火,追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天色已晚,擔心部隊遭遇伏擊,隻能夜宿此地,紮營修整,他的帳篷就是在大都城下簽約的那頂,用了幾十張獅虎豹皮毛做成,遮風擋雨的效果極佳,生一個小碳爐子,燉一鍋肉,點兩盞油燈,折疊躺椅上裹著虎皮一躺,那叫一個滋潤。
滋潤來自於對比,不和洛陽城內的官家比,不和五十裡外大宅裡的地主比,隻和大營外冒雪站崗的士兵比,就會覺得自己幸福無比。
忽然一陣激烈的槍聲響起,敵軍偷營來了!
王力帶著一群衛士湧進來,動作迅速但是並不慌張,對於夜襲有嚴格的反應預案,這年頭沒有幾支部隊就劫白龍軍的營。
劉驍在衛士的幫助下披掛整齊,轉移到彆的帳篷,槍聲夾雜著炮聲,打的頗為密集,卻沒有馬蹄聲和喊殺聲。
“有古怪。”劉驍說,伯顏部的裝備他清楚,燧發槍與火繩槍混編的前火器軍隊,打不出這種動靜來。
“奏樂,奏三大紀律項注意。”劉驍下令。
長官的命令再奇怪也要執行,軍樂隊集合,在空地上用嗩呐胡琴鑼鼓演奏起軍樂來,奇怪的是,音樂響起後沒多久,槍炮聲竟然漸漸平息。
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偷營,而是遠程攻擊,對方隻投射火力,並沒有試圖攻占,這不像是蒙古軍的做法,倒像是結硬寨打呆仗的金鱗軍的路數。
雙方停火後,一小隊火把出現,打著白旗,喊著號子,手上也沒拿兵器,遠遠的走過來,果然與元軍的服色不同,自報家門,說是鄂王麾下金鱗軍山字營的兵。
既然是友軍,仗自然是不能再打,但是賬也得算一把,金鱗軍打了一通,給我們造成了重大的損失,如何處置責任人,如何賠償,且有的算了。
幾個時辰後,雪霽天晴,視野通透,原來兩軍之間就隔著一條河,分彆紮營,白龍軍是先來的,金鱗軍的後到的,斥候發現遠處一片燈火,還以為是蒙古軍在此休息,二話不說就開乾,結果踢到石板,對方火力不比他們差,一場亂戰,雙方都損失了幾十個人。
王力氣勢洶洶去和對方交涉,沒多大功夫就回來了,說還得請主公出麵才行,卑職身份不夠料。
這就是說納蘭到了唄。
劉驍饒有興致,能在戰場上和老朋友相聚,彆有一番意境,於是約定在河邊支個帳篷共飲。
很簡單的一件事,硬是被搞複雜了,金鱗軍不願意過河到這邊來,白龍軍也不願意讓步,仿佛一條小河成了楚河漢界一般,最終決定就把帳篷支在河麵上,反正小河結冰凍透了。
兩頂帳篷連在一處,白龍軍是虎豹皮的蒙古大帳,金鱗軍是軍綠色的帆布帳篷,雙方的便攜爐子,乾糧罐頭酒水一應俱全,侍衛馬弁旌旗也都就位之後,大宋的太師和太保才出現。
劉驍騎一匹長毛蒙古馬,身披貂皮大氅,帽子兩邊垂著狐狸尾,活脫脫一個蒙古宗王造型,而納蘭羽飛則騎了一匹通體雪白的白馬,身披紅裡黑麵呢子鬥篷。兩人隔著河相視一笑。
“彆來無恙。”劉驍說。
“托老兄的福。”納蘭說。
劉驍下馬,向帳篷伸出手:“納蘭兄,請。”
納蘭也瀟灑下馬:“白龍兄,請!”
兩人大笑著進了帳篷,一番寒暄後,納蘭羽飛問道:“貴軍怎麼會吹我軍的軍樂?”
劉驍說:“犬子路過鄂州的時候聽過,後來給我學過。”
納蘭羽飛道:“令郎對於音律頗為精通啊。”
劉驍說:“那倒不是,主要是這曲子我們也在用,詞是借的,曲也是抄的,和貴軍一樣,什麼朝廷欲將太平大局保,大帥統領遵旨練新操,其實追其源頭,都是《德皇威廉練兵曲》。”
納蘭不吭聲了,這個劉驍總是揭自己的短。
劉驍看他發窘,心暗笑,忽然目光落在金鱗軍士兵的槍械上,這不是老套筒麼,他更能確定納蘭來自何處了。
“納蘭兄,我有一事不知,還想請教。”劉驍說。
“我也有事請教。”納蘭羽飛道。
“我先說。”劉驍道,“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你拿了把很奇怪的槍,能把木頭燒出一個洞來,我想知道哪裡可以批發。”
納蘭苦笑:“用了幾次,就打不出火了。”
劉驍說:“可以說說來路麼?”
納蘭反問:“你先說說你的來路。”
劉驍說:“我來自一個偉大的時代,即將登頂的時代,就像景之治和貞觀之治的前期,這樣說你能理解麼。”
納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麼說的話,我來自皇朝末年,遍地烽煙,民不聊生。”
劉驍點點頭,正要深入交談,忽然兩邊同時有人來報,西去二十裡外發現蒙古軍,足有一萬多人,打的是伯顏的旗號。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道:“滅此朝食。”
白龍軍與金鱗軍各出五個營的精銳,在劉驍和納蘭的親自率領下向西進發,遠遠就看見蒙古軍慌裡慌張的舍棄了營地倉皇逃竄,上萬人馬在雪地上留下的蹤跡如此明顯,怎麼可能跑掉。
兩強相遇,不自覺的就想著較勁,白龍軍和金鱗軍的效率比往日提高了三成都不止,各部奮勇向前,眼瞅著前鋒就要咬住蒙古軍的尾巴了,忽然一陣暴風雪劈麵而來,雪花打著旋兒直上雲霄,形成一條碩大無朋的雪龍。
場麵駭人,人喊馬嘶,連劉驍都嚇得臉色煞白,這不是正常的自然現象,倒像是北美大陸上常見的龍卷風。
等雪幕散儘,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連個腳印都沒有,上萬蒙古軍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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