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棟不起眼的二層小樓中,數百名同胞正在遭受難以想象的摧殘,每天都有屍體從樓裡被抬出來扔到城外。
每次見到這幕,班軍便恨不得衝進去跟鬼子同歸於儘,可作為一個潛伏情報人員,他隻能忍耐。
過了一會,他慢慢鬆開手,眼睛瞟了瞟牆上的掛鐘,上級派來的新報務員怎麼還沒有到。
不久之前,班軍的報務員因病返回西北,為了更好的完成任務,老家特意派了一位經驗豐富的報務員來寧。
按照命令,對方要在規定時間內前來接頭,否則就視為暴露,今天是接頭的最後一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班軍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同時也做好了撤離的準備。
就在太陽即將落下的時候,一個道士裝扮的男子走進店內,抬手行了個子午禮。
“福主,貧道稽首了。”
班軍眼睛一亮,拱手回道:“道長有禮了,敢問來小店有何事?”
道士環顧店內一圈,像是在打量什麼,口中輕聲回了一句。
“三日前,有人托貧道帶來一段經文,要交給一位姓洪的福主,不知他在不在。”
班軍鬆了口氣,暗號對上了,沒想到新報務員竟然扮成了道士,於是按照接頭暗號比了個手勢。
“鄙人便姓洪,多謝道長了,快請到屋裡喝杯熱茶。”
說著,他抬手請對方去後屋,店外都是日本人,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
兩人行走間,班軍無意中瞥了眼對方腳上的雲襪,他的表情瞬間一凝,不過又馬上恢複正常。
來到後屋,班軍去一旁倒水,道士自顧自坐下,眼睛到處張望。
“洪福主,你這裡離慰安所這麼近,不會出事吧。”
道士找了個話題隨口問道,一對眼珠子四處亂瞟,舉止很是輕浮,完全不像個地下工作者。
“放心吧,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嘛。”
班軍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道士身後,他說完猛地將一根繩子套在對方脖子上,右腳抵住椅背,手上用力拉緊。
道士完全沒料到他會突然出手,很快就被勒得兩眼翻白,兩隻手抓著繩索拚命掙紮。
但太遲了,麵對一個職業特工的偷襲,掙紮隻能加速死亡,道士眼前慢慢變黑,身體一點點癱軟下去。
確定了對方失去抵抗能力,班軍鬆開繩索將其手腳捆好,快步走到窗邊偷偷觀察屋外。
這一看,他立刻發現了問題,原先熱鬨的馬路變得冷冷清清。
班軍臉色陰沉,接頭人果然有問題,要不是對方在雲襪上露出破綻,他這次就栽了。
在道家禮儀中,雲襪係帶的位置很有講究,不同的位置代表了不同的意思。
係帶在前表示師長羽化,係帶在後表示正在雲遊四方。
而接頭人係帶的位置在雙腿內側,這是坤道(女道士)的標誌,上級派來的人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現在這種情況,要麼接頭人已經叛變,要麼對方是日偽特務假扮。
但不管是哪種,這裡肯定被包圍了,或許下一刻敵人就會衝進店裡。
班軍沒有慌亂,伸手抓起【接頭人】的脖子輕輕一扭,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隨之響起,接著他又拿出火盆開始焚燒情報。
當最後一份文件化為灰燼,屋外隱約傳來了壓低的腳步聲,看來敵人也發現了不對勁。
班軍將茶水倒進火盆並用手攪合了一下,淡定的坐到了椅子上。
這個聯絡點啟用沒多久,還沒來得及挖掘暗道,隻有一扇後門,所以肯定是走不了了。
班軍很清楚這一點,但逃不了不代表就輸了,他慢悠悠喝了口茶。
這時店內忽然湧入了大隊鬼子,領頭的一人笑著跟班軍打了聲招呼,看也沒看腳下的屍體。
“班桑,你好,鄙人是柴山,我想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
班軍心裡一驚,他的真實身份包括名字是絕密,日本人為什麼會知道,難道金陵組織高層出了叛徒?
腦中思考著對策,表麵上他點了點頭:“你好,柴山兼四郎先生。”
聽到這話,柴山兼四郎放聲大笑,眼前的民國人是地下黨在金陵的重要情報人員,是個極為難纏的對手。
近一年來,顧問部、憲兵隊幾次設計抓捕對方,但都失了手。
這次要不是有的幫助,或許又讓這家夥跑了。
柴山兼四郎看看旁邊的手下,用勝利者的口吻得意下令:“將班桑請回去吧。”
“哈依。”
鬼子特務聞聲架起班軍走出店鋪,門外眾多百姓伸頭圍觀,其中一人神情肅穆,眼睜睜看著班軍被押上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