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平帝心頭滿意賈珩的態度,道:“楚王威望不足,朕思來想去,尚需你來輔佐,不使兄弟鬩牆,社稷動蕩……”
賈珩麵色凜肅無比,說道:“聖上慈愛厚德,微臣當竭儘全力,代為轉圜。”
還是那句話,天子在召見他之前,已經有了決斷,召見他不是為了聽他的意見,而是為了求一個心安,然後讓他為新君保駕護航。
崇平帝歎了一口氣,溫聲道:“然兒可惜了,隻是膝下無嗣,朕雖哀憐之,但朕身上的江山基業是祖宗打下,關乎九州萬方的億萬眾生,豈可兒戲?”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陛下之一片公心,上應祖宗基業,下照天下百姓,俯仰之間,無愧天地。”
崇平帝聞言,心頭也有幾許動容,默然片刻,低聲說道:“朕終究是對不起梓潼。”
這些時日,在崇平帝眼瞎之後,宋皇後對崇平帝可謂百般照顧,而這位天子良心不安。
賈珩點了點頭,溫聲道:“聖上對得起大漢的列祖列宗,九州萬方的百姓。”
崇平帝容色微頓,擺了擺手。
默然片刻,喚了一聲,說道:“戴權,何在?”
伴隨著小心翼翼的腳步聲響起,戴權從外間而來,垂手而立,道:“陛下,奴婢在。”
崇平帝麵色一肅,沉聲道:“即刻讓內閣擬旨,召甄應嘉入京,啟用為內務府總管大臣,以甄韶為京營練武營都督,授兵部侍郎銜,軍機大臣,入軍機處行走。”
這位天子既然心中有了決斷,在這一刻,幾乎雷厲風行,毫不拖泥帶水,甚至可以說,某種程度上讓楚魏梁王等人措手不及。
因為拖延的越久,對大漢社稷的傷害越大,造成的朝局的動蕩越劇烈。
而甄家的四兄弟,在時隔幾年以後,再次成為楚王的臂助。
賈珩聽著崇平帝的安排,不由暗暗歎了一口氣。
這就是天子,心頭隻有江山社稷,全無兒女私情。
隻是,這般任命一出,隻怕會讓魏王心頭寒意陡生,說不得會起一些波折。
或者說,直到此刻,天子仍然沒有降旨,直接封楚王為東宮,或許還存著對楚王的最後一次考察?
崇平帝目光微頓,凝眸看向那戴權,說道:“戴權,著內衛送朕至含元殿內書房,從長樂宮太後那邊兒撥付宮人,至書房伺候。”
在這一刻,崇平帝已經開始要為自己的安全著想,或者說開始防備宋皇後以及宋家外戚變生肘腋。
戴權白淨麵皮微微一變,拱手道:“是,陛下。”
賈珩麵色變幻了下,心頭也有幾許驚訝莫名。
天子當真是翻臉無情,一點兒夫妻情麵都不顧。
隻能說,龍體已經出現極其崩壞的情況。
似是從沉默中感受到那少年的兔死狐悲,崇平帝歎了一口氣,問道:“子鈺可是覺得朕有些薄情了?”
賈珩道:“聖上心思縝密,剛毅果決,乃為一代明君,既是明君,厚情以待天下,何言薄情?”
“知我罪我,其唯春秋。”崇平帝默然片刻,敘道。
崇平帝默然片刻,又道:“子鈺接下來,也要護衛魏梁兩王的周全。”
賈珩道:“皇後母儀天下,主持六宮,楚王也當以母視之,猶如孝悌倫常,乃順天應時之道,帝王不得失德,否則千夫所指。”
崇平帝道:“子鈺之言在理。”
中年帝王一時間也默然不語,等著戴權的回信。
賈珩與崇平帝坐下相處了一會兒,見崇平帝神思乏累,也隻好出言告辭。
崇平帝忽而再次開口,說道:“子鈺也去看看鹹寧,再有一兩個月,鹹寧就生產了,多去陪陪他才是。”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才是關要,如果皇後與魏王母子,真的心有不甘,他也隻能…狠心圈禁了。
至於子鈺,如果真的傾向於魏王,那他……
念及此處,崇平帝心頭忽而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悲涼。
賈珩拱手道:“微臣告退。”
說話之間,賈珩離了坤寧宮,心事重重地沿著朱紅梁柱的回廊,向著福寧宮而去。
此事一起,京城隻怕要沸反盈天了。
隻是剛剛過了拐角,抬眸之間,看向一位華骨端凝、玉顏雪膚的麗人拱手,道:“娘娘。”
宋皇後恍若春山的黛眉之下,目中帶著幾許慌亂,問道:“子鈺,好端端的,陛下為何要移駕含元殿?”
顯然這位麗人已經得知了崇平帝移駕的消息。
賈珩目光有些複雜地看向麗人,說道:“娘娘,陛下已有決斷,最近決定起複甄家。”
此言一出,宋皇後如遭雷擊,那張晶瑩如雪的玉容“刷”地煞白一片,說道:“怎麼會這樣?”
此刻的麗人,隻覺手足冰涼,遍體生寒,那張香肌玉膚,白皙如玉的麵容,更是蒼白如紙。
賈珩這會兒,不由輕輕歎了一口氣,溫聲道:“娘娘,魏王成親以來,至今無子,天子為大漢基業而計,不得不如此。”
宋皇後聞聽此言,彎彎柳眉之下,美眸現出惱怒,急聲說道:“然兒才多大,又不是不能再治好,哉說哪怕然兒當真無子,還有煒兒在,難道不能立為東宮?”
賈珩默然了下,說道:“聖上擔心兄終弟及生亂,危害大漢社稷,娘娘,微臣還有事兒,還望娘娘保重。”
說著,賈珩打算繼續向福寧宮而去。
還未行多久,卻聽身後那麗人玉容微微一白,幾乎是嬌叱道:“賈子鈺,你給本宮站住!”
賈珩轉身看向宋皇後,低聲道:“娘娘,事已至此,還是當遵循陛下旨意才是。”
那張雪膚玉顏的麗人,凝露而閃看向那蟒服少年,芳心幾乎惱怒不勝。
當初,你欺負本宮的時候,可不是這般說的,現在提起褲子就不認賬了,是吧?
方才見陛下的時候,有沒有幫著然兒說一句話?
賈珩見麗人麵上怒氣翻湧,目光既是委屈,又是羞急,連忙說道:“娘娘先冷靜冷靜。”
“你隨本宮來。”宋皇後彎彎柳葉細眉之下,美眸瑩瑩如水,低聲說道。
賈珩此刻正自左右張望,心神當中就有幾許驚懼莫名,他現在也怕宋皇後做出不理智的舉動。
想了想,隨著宋皇後進了一座重簷鉤角、屋脊蜿蜒的偏殿。
此刻,可見四四方方的紅漆軒窗之上,一道道窗欞鏤空著精美繁複的花紋。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殿中,而冬日的寒風吹拂在殿宇上的琉璃瓦,發出“呼呼”之聲。
宋皇後那張端美、妍麗玉容之上,似籠罩著一層清冷霜意,聲音嬌叱說道:“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賈珩目光深深幾許,道:“魏王膝下無子嗣,聖上為了大漢社稷著想,已經決定扶立楚王,不過娘娘仍為皇太後,魏梁諸藩,皆可得富貴不失。”
“富貴不失?”宋皇後容色頹然無比,顫聲道:“多少年的夫妻感情,他竟如此薄情?”
麗人說著,芳心隻覺黯然不已,或者說難以接受這等噩耗。
賈珩容色微頓,柔聲道:“還請娘娘冷靜。”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甜妞兒如此失態。
“你要本宮如何冷靜?”此刻的宋皇後柳眉之下,那雙晶然美眸泫然欲泣,聲音也有幾許哽咽,控訴道:“本宮三個兒子,妹妹還有一個兒子,哪一個立不得?偏偏選了一個庶出之子?”
賈珩凝眸看向宋皇後,道:“聖上或許有彆樣的考慮。”
宋皇後忽而冷笑一聲,溫聲道:“有何彆樣的考慮,無非是防備我宋家罷了。”
她與那人在一塊兒近二十年,豈能不知其人薄涼?
賈珩靜靜看向那玉人,低聲道:“娘娘慎言。”
這會兒,宋皇後忽而猛地看向賈珩,春山如黛的柳葉細眉之下,直勾勾而視的瑩潤美眸湧動著危險的光芒,一把抓過賈珩的胳膊,說道:“你過來!”
她要報複,報複那個薄情寡義之人!
賈珩:“???”
什麼鬼?
甜妞兒一改以往的溫婉可人,看來這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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