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接過話茬兒,說道:“唉,大房不是還有琮哥兒,論理也該璉哥兒他兄弟襲著爵吧?”
王夫人:“……”
王夫人一時氣悶,手中佛珠好懸被攥成齏粉,隻是向來以體麵人自居的王夫人,沒有與小門小戶出身的邢夫人爭執,道:“琮哥兒不是剛取中了秀才,走著科舉之途,也不好再走武勳的路。”
邢夫人道:“寶玉他也不是從武的料啊。”
不能經常跪祠堂,就能到祠堂承祀吧?
王夫人:“……”
此刻,邢王二人簡單交鋒,倒也有些妯娌過招的感覺。
曹氏在不遠處靜靜聽著,不由瞥了一眼正在說話的兩人,目光見著一抹好笑。
這段時間在府中,她大概也發現這高門大戶與之平常人家,也差不了多少,同樣是勾心鬥角,算計不停。
賈政讓賈母打斷了幾次,但也不能急著說,隻是耐心解釋,眼見屋裡隱隱有些苗頭不對,連忙說道:“母親,宮裡不是這個意思,宮裡沒有說著讓榮寧兩府襲爵,那些奪去的爵位,因罪而去,因功而贖,現在沒有功勞,爵位自也無法賞回。”
賈母聞言,麵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而邢夫人麵上閃過一抹古怪,然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王夫人。
王夫人頓時臉色就變得有些尷尬,手裡的佛珠轉了幾個來回。
薛姨媽看著這一幕,心頭也有些異樣。
這還沒有發賞回爵位就已經……
猶如兩口子因為中了五百萬怎麼分而吵架,結果一問,彩票還沒買。
賈母定了定心神,問道:“政兒,宮裡究竟是怎麼說?”
現在的賈母也不怎麼問了,開始等著賈政將話兒說完。
賈珩道:“宮裡的意思是讓子鈺兼祧寧榮兩府。”
“兼祧?”賈母一臉迷惑之色,而一旁的王夫人同樣不明覺厲。
薛姨媽倒是目光一閃,隱隱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賈政簡單敘說了兼祧的關要,道:“就是讓子鈺以一身兼祧榮寧兩府,以後立的功勞,就能封到子鈺在榮寧兩府孕育的子嗣,也能給榮寧兩脈的祖宗血食香火,宮裡還說,寧榮兩府有著兩位正妻。”
薛姨媽聞言,心頭一動,忍不住問道:“兄長,這怎麼能有著兩位正妻?”
賈政有些詫異地看向剛才悶葫蘆的薛姨媽,解釋道:“這是兼祧之意,寧榮兩府的正妻,算是兩頭大,有了孩子,祭祀著寧榮兩公。”
“那可卿呢?嗯,也就是珩哥兒媳婦兒。”薛姨媽一顆心激動的要跳出嗓子眼,忍不住問道。
賈政愣怔了下,道:“朝廷親封的誥命,自然也是正妻。”
不怪賈政遲鈍,這誰也想不到薛姨媽究竟想問著什麼。
也不是賈政不一下子和盤托出鹹寧公主與清河郡主的婚事,一來是賈政也有些懵然,二來讀書人慢條斯理地喜歡鋪墊。
“三房正妻,這是什麽說法?”賈母訝異說著,看向鳳姐,鳳姐同樣將彎彎柳梢眉皺著,粉膩玉麵之上神色莫名。
賈政道:“子鈺在柳條胡同兒時候,他的本生父一脈自也是一房,他現在封的永寧侯,以後的衛國公也是這一脈,自然珩哥兒媳婦兒是國公夫人,現在就是寧榮兩府各缺一房,將來能不能封上爵,封上什麼爵,還是要看子鈺立著什麼功勞的。”
“立著功勞?”賈母也聽明白過來,說道:“按著珩哥兒的能為,寧榮兩房封爵也是遲早的事兒。”
心頭隱隱猜出一些緣故,這是天家不想以後封無可封。
這話一出,薛姨媽臉頰上現出喜色,不等賈政出言接話,說道:“真是合該的緣法,寶丫頭和珩哥兒定下的終身,正好應在此處了。”
賈母:“……”
王夫人:“???”
薛姨媽笑了笑說道:“這兼祧之法就是這個意思。”
這會兒不趁機將這一層關節捅出,什麼時候捅出?
現在的珩哥兒已經是少年國公,她家閨女以後就是國公夫人。
就是一件糾結之事,丫頭如果嫁給珩哥兒為正妻,是選寧國府還是榮國府呢?
寧國府那邊兒才是長,可能在大小之分上會好一些,那林丫頭就是榮國府這一脈。
此刻的薛姨媽儼然發愁著孩子是考清華呢,還是考北大。
賈母聞言,心頭一驚,蒼老眼眸中滿是笑意,問道:“這寶丫頭什麼時候和珩哥兒,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
得,這下子賈政後麵還未說的話,一下子又被堵了回去。
王夫人也轉頭看向薛姨媽,一副看二五仔的眼神,心湖中生出一股複雜之意。
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
薛姨媽笑道:“老太太你不知道,從我帶著寶丫頭一進京,路上兩個孩子就認識了,那時候珩哥兒好像是去剿匪,兩個人是什麼好上的,我也說不了,可能也是那一兩個月,反正好了有一二年了。”
賈母聞言,心頭暗歎了一口氣,麵上笑道:“寶丫頭是個好的,珩哥兒他有眼光。”
原本以為是個不偷腥的,誰知道也是……賈府爺們兒都這樣。
不過,寶丫頭給珩哥兒做妾也不算辱沒了她。
薛姨媽笑道:“這些年輕人,珩哥兒還說要娶寶丫頭為正妻,等到立了功勞,在宮裡求個恩典,賜婚求封個誥命夫人。”
此言一出,榮慶堂中眾人徹底驚訝了起來。
鳳姐原本正拿著一個瓜子磕著,粉唇微啟,瓜子停在唇瓣,那張豔麗的少婦臉上滿是訝異。
這……也是,寶丫頭她是個賢淑的,又生的那般品貌,那人不動心也不可能,隻是正妻?
就這麼喜歡薛家妹妹?
鳳姐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心頭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王夫人此刻卻宛如吃了蒼蠅一般,目光凝視向薛姨媽,心頭的複雜滋味難以言表。
怪不得,她當初說著寶丫頭和寶玉的婚事,妹妹她就支支吾吾,一副目光閃躲的樣子,合著是將女兒許給了那位珩大爺?!
還是正妻!
她先前還想著親上加親?
此刻的王夫人心頭生出一股怨恨和屈辱,這分明是瞧不上她家寶玉!
賈母笑了笑道:“珩哥兒和寶丫頭,其實還挺般配的。”
如果是旁人,這就是私定終身,無媒苟合,但賈珩是國公,少年武勳,這就是一段佳話。
薛姨媽笑了笑說道:“珩哥兒將外麵的生意都交給了寶丫頭,寶丫頭也是的,平常我們京裡的生意,她都不怎麼管著,現在倒是幫著珩哥兒管著,這女孩兒一大起來就是外向。”
見著薛姨媽那張笑臉,鳳姐心底深處生出一股莫名的妒意,定了定心神,笑著打趣說道:“姨媽,寶丫頭持家有道,我瞧著在園子裡的事兒,寶丫頭她都處置的井井有條的,看著就是當家太太的模樣。”
如論管家之能,她差到哪裡去了?
賈政在一旁聽著幾人說著,完全插不上話,隻能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心累無比。
隻是心底倒也有些生出驚訝,子鈺竟與薛家丫頭結緣,不過這樣也好,賈史王薛,原是同氣連枝,如今也算是親上加親。
隻是正妻一事……許是小兩口之間的說笑吧。
賈母笑道:“好,這如今也是皆大歡喜了,這寧榮兩房總有一房。”
薛姨媽白淨麵皮的笑意繁盛,笑道:“我回頭給他們說。”
她家丫頭果然是個眼光好的,當初她還猶豫的時候,她一眼就瞧中了珩哥兒。
這時,賈母看向欲言又止的賈政,似乎也有些奇怪賈政這會兒還沒有告辭去書房,問道:“政兒,還有彆的事兒。”
賈政看了一眼薛姨媽,沉吟片刻,麵無表情說道:“宮裡的意思是,將鹹寧公主和晉陽長公主之女清河郡主,一同賜婚給子鈺,鹹寧公主居在寧國府,清河郡主居在榮國府,以為天下兼祧之法表率,因為帝女和宗室之女齊嫁子鈺,皇恩浩蕩,前所未有,再加上宮裡存了保全、勉勵之意,子鈺原本能封一等國公的功勞,就隻封了三等國公。”
事到如今,賈政是不想再有波折,一口氣說完。
薛姨媽:“???”
不是,啥意思?賜婚是賜婚了,賜婚是一位帝女,一位宗室之女?
可珩哥兒答應過的安,要給她家寶丫頭一個名分,怎麼能這樣?
賈政似乎也看到薛姨媽臉色又白又紅,說道:“此事是宮裡的旨意,一下子就定下來,子鈺縱然是想求賜婚也來不及了,聖上許是想招子鈺為帝婿。”
從今日朝會而言,聖上應是早就看中了子鈺。
鳳姐見此,心頭生出一股古怪,在一旁寬慰道:“姨媽,這小胳膊拗不過大腿,宮裡這個主張,”
薛姨媽臉上強自笑了一下,喃喃說道:“珩哥兒當初是答應過請求賜婚的”
賈母道:“珩哥兒都沒來得及求賜婚,而且宮裡對這個事兒估計打算的不是一天兩天了,應該是年初都謀算著,珩哥兒這是……太出挑兒了。”
賈政點了點頭,說道:“這也是立了大功,奴酋授首,聽說宮裡的太上皇都龍顏大悅,到太廟裡祭拜了許久。”
這其實是前不久發生的事兒,當聽聞皇太極授首,太上皇準備了車馬,去往太廟祭拜陳漢的列祖列宗。
見薛姨媽失神落魄,賈母寬慰道:“珩哥兒他從來是說話算話的,既然答應了博寶丫頭,定能想個法子,將來再立了功勞,再求著宮裡賜婚就是了。”
薛姨媽現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臉,說道:“珩哥兒他是心裡有數的。”
這還哪能求婚?縱然求婚也不是這般在榮寧兩府的正妻,外人怎麼看?
可這是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
她家寶丫頭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賈母身後的鴛鴦看向那一幕,也暗暗歎了一口氣。
他那般好,將心思掛在他身上的人太多了,寶姑娘和林姑娘,將來怎麼求著正妻,現在還不好說。
這時,賈政沒有多留,起身向賈母躬身行了一禮,然後去夢坡齋的小書房尋清客吃酒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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