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大明宮,武英殿
正是午後時分,冬日和煦的日光照耀在庭院中。
崇平帝在一眾宮人的陪同下,浩浩蕩蕩地步入殿中。
“微臣見過聖上。”兵部侍郎施傑連忙率領一眾軍機處司員迎將上去,麵上見著笑意。
而魏王陳然一身青紅蟒服,也赫然在座,見得崇平帝到來,也從書案後起身,向崇平帝行禮。
崇平帝看了一眼魏王,沒有理會,抬眸看向軍機大臣施傑,問道:“施卿,衛國公那邊兒可有軍情急遞傳來?”
施傑道:“回聖上,衛國公這兩天已經領舟船進抵福州,還未有最新軍報傳來。”
崇平帝點了點頭,問道:“大員島上,海寇與紅夷兵力幾何?”
在漢廷的官方稱呼中,一是沿襲明稱台灣為雞籠山,一是明時閩南之人稱島為大員。
直到康熙設台灣府,始有後世之稱。
施傑拱手道:“啟稟聖上,據錦衣府奏報,島上合紅夷、海寇、東虜三方之兵,幾過十萬,如今衛國公領兵一路追剿,打算收複此方島嶼。”
崇平帝道:“賈子鈺為老成謀國之臣,前日向朕上疏提及大島對國家社稷之重,以其為海貿基地,可為朝廷歲增銀近千萬兩。”
這是賈珩前不久給崇平帝所上的一封奏疏,陳述了海貿對朝廷國庫的重要性。
以賈珩的政治影響力,這封奏疏在朝堂還是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有些對海貿頗有微詞的官員,雖有不滿,但因為海關今年稅銀,白花花的雪花銀放在眾人眼前,倒也不好多說其他。
施傑道:“聖上,衛國公所言不錯,大島當為海貿要道,如果為我朝收複,以之控扼南洋通衢要道,用不了多久,海麵之上儘為我中國商船航行如織。”
崇平帝道:“如果攻打大島,福建等地兵力、糧秣可還足夠?”
施傑回道:“回稟聖上,福建方麵奏報,地方已籌措糧秣,內務府和海關撥付了一批銀子給楚王殿下,采辦諸般軍需物資,打仗一應所需之物,皆可足夠。”
崇平帝點了點頭,說道:“今歲雖戰事連綿,但海關稅銀進項不少,倒勉強可補。”
如果沒有海關進項,讓漢廷朝臣嘗到甜頭,或許這一場收複之戰都要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
施傑轉而提及一事,說道:“聖上,微臣已將海師條陳擬製出來,還請聖上禦覽。”
一個書吏拿過一份奏疏遞了過去。
崇平帝此刻從戴權手中接過,垂眸看去,見得其上所列條陳細則,點了點頭,說道:“海師經製防禦,當四方海域之鎮,名為東海,南海,北海三大海師,施卿顯然是用了心的。”
施傑連忙說道:“不敢當聖上誇讚,微臣先去先得了衛國公所上奏疏的不少啟發,這製令原就是在衛國公倡議軍製上修改而成,還有不少疏漏之處。”
崇平帝道:“可惜子鈺不在此地,否則……罷了,先讓書吏抄錄一份兒,南下給子鈺過目,你們兩方磋商,爭取拿出一支籌建海師的方案來。”
施傑拱手稱是。
其實,朝廷文臣對籌建海師也頗有微詞,因為意味著武將勢力的膨脹,但經過施傑的解釋,隻是對原有沿海水師的兵卒整合,以便更好應對朝鮮水師的侵擾以及驅逐紅夷,為南洋海貿保駕護航,這種異議才漸漸消弭了一些。
而後,崇平帝又在武英殿坐了一會兒,這才返回內書房重新理事。
在崇平十六年的冬月,臨近年關,神京城的文武群臣又將目光投到了千裡之外的台灣島上。
……
……
福建,泉州府
賈珩在當地官員的陪同下,視察衛港之中的船隻以及諸項防禦設施,不少炮台以及軍事設施修建的頗為險峻、陡峭。
一艘艘戰船在港口內進進出出,往來不停,不少內穿鴛鴦戰襖,外間罩著甲胄的軍士,按著刀槍來回走動。
這一日,賈珩接到錦衣府衛領著一個身穿四品武官袍服的參將,低聲說道:“粵海將軍派人過來,稟告什麼要務?”
那粵海水師的參將開口道:“節帥,劉香派人出南麵海域與敵寇來戰,我粵海水師與其激戰,損失不小,唯因敵方炮銃犀利,粵海將軍懇請衛國公派遣江南水師來援。”
水溶眉頭皺了皺,凝眸看向那報信之人,詫異問道:“劉香這是主動出擊了?”
賈珩沉吟片刻,說道:“島上不堪封鎖,劉香才主動出擊。”
水溶清聲道:“子鈺,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賈珩道:“眼下先撥付一批攜帶紅夷大炮的江南水師,馳援粵海水師,餘下,讓我思量思量,如何拿下澎湖。”
劉香的水師也有紅夷大炮,這一下子就抵消了官軍的火器優勢,想要大破海寇,拿下澎湖諸島,還得從長計議。
水溶點了點頭,說道:“那我親自領著兵馬前往澎湖島海域。”
賈珩也不再多說其他,抬眸看向水溶,溫聲道:“那就有勞王爺了。”
水溶說完,也不再多言,轉身而去。
賈珩也沒有在衛港中多待,來到岸邊兒臨時征辟駐節的官邸,大步進入書房之中。
陳瀟麵如清霜,手中拿著一封信箋,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說道:“楊家三兄弟回信了。”
賈珩道:“拿來我看看。”
陳瀟將手中的信封遞將過去,隻見信封表麵書寫著“衛國公親啟”幾個大字。
賈珩拆閱而觀,半晌之後,不由放下手中的信箋,清聲道:“楊家兄弟還是有疑慮。”
信中對自己兄弟這些年對來往客商的劫掠後悔不已,懇請朝廷的寬恕,同時希望得到衛國公的保證,對過往之事既往不咎。
陳瀟柳眉之下的清眸凝視著那少年,眸光閃了閃,問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麼樣?”
賈珩道:“先回信安撫,實在不行用一出反間計。”
曹操將塗抹不清的信紙寄送給韓遂,從而導致韓遂與馬超兩人反目為仇,這一招數,他也可以用用,但不是這般用,因為收了密信不燒了,就等著“馬超”來查驗?
陳瀟輕聲道:“眼下已經進入冬月,刮西北風,我軍在北方,其實正適合進兵。”
賈珩點了點頭,道:“這幾天,我已經著令諸部檢視船隻,準備跨海作戰,等摸清前往島上的洋流,就可直接進兵。”
這次不僅是以奇兵勝,也要以正兵合,以堂皇之勢收複整個大島,整個官軍集合在泉州,可兵分三路,隔絕澎湖與台南的聯係。
隻是這樣的傷亡就太大,還是在等楊家三兄弟的動靜。
幸在這段時間,前去勸降的族親已經見到了楊家三兄弟,並且稍稍說動三人。
賈珩說著,來到書房之後,拿起一管毛筆,開始給楊氏三兄弟寫回信。
而後,將書信遞給陳瀟,說道:“將這封信給他們回過去。”
陳瀟點了點頭,接了信箋,轉身離去。
賈珩重又離了書房,去尋隨行而來泉州府的福建布政使馮正,一同商量出兵的軍需後續事宜。
楚王這會兒倒不在泉州,而是在福州購置軍需品供應水師大軍。
此刻,馮正與泉州府的知府正在商議將轉運而來的糧秣和酒肉囤積在府庫中,見到眾錦衣府衛簇擁而來的少年國公,不敢怠慢,麵上堆起笑意,說道:“衛國公過來,有何吩咐?”
賈珩道:“馮大人,我這邊兒尋你有點兒事兒。”
馮正點了點頭,然後隨著賈珩來到議事的官署。
賈珩道:“最近朝廷會出兵前往雞籠山,前線糧秣和軍需都準備齊全了吧?”
馮正道:“衛國公放心,眼下幾座糧倉中已經開始囤積糧秣和軍需,足夠大軍月餘,餘下的,藩司衙門正在與其他府縣協商,儘快籌措。”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馮大人辦事妥當,未知福建這幾年田畝和士紳置田如何?”
他這次不僅要剿滅海寇,還要為以後的福建以及台灣治理打下堅實基礎。
而第一步自然就是了解福建當地對的情況。
馮正道:“福建等地,土地不多,官宦士紳購買糧田的不多,不少百姓都以臨海打漁為生,朝廷後來曆行海禁,不少百姓生計更差,故而多鋌而走險,落草為寇,出海劫掠,彼等撲之不滅,而官軍剿滅起來,不勝其煩。”
不像江蘇等地買地置產,讀書科舉,閩地更多是出海從事海貿,土地兼並反而沒有這般嚴重。
賈珩道:“朝廷不再行海禁,百姓難道不該欣然而迎,共襄海貿欣欣向榮之盛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