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歡迎,不能說原先成寇擄掠的海盜歡迎,此外,還有朝廷的官紳先前通過走私,與海寇勾結,不少都攫取暴利,而今朝廷放開海禁,百姓不論官民,皆可載貨至遠,這就砸了不少人的飯碗。”馮正道。
賈珩聞言,臉上現出一抹凝重之色,感慨說道:“先前,官商勾結一體壟斷海貿,牟利龐巨的確非如今可比。”
馮正點了點頭,說道:“如今的閩地,據下官所知,有不少三司官員從事海貿,等衛國公領兵打仗之時,需得謹防走漏風。”
“那是自然,機事不密則害成。”賈珩點了點頭。
福建當地的情況比他想的還要複雜,這馮正就是在暗示他三司衙門,如藩司、臬司衙門內部就有內鬼。
賈珩想了想,問道:“閆大人可是祖籍福建本地人?”
馮正搖了搖頭,說道:“我朝實行異地為監臨官,閆大人不是閩人,但其子倒是娶了泉州知府俞鳳賢家的女公子,兩家算是兒女親家。”
賈珩聞言,目光閃了閃,心頭微動,隱隱覺得眼前的馮正在暗示著什麼。
賈珩默然片刻,問道:“泉州知府俞鳳賢官聲如何?族中子弟可有行船走私之事?”
馮正笑了笑,說道:“這個,下官就不知曉了。”
賈珩心頭有數,輕聲說道:“天色不早了,天寒地凍的,馮大人不如吃兩杯酒,暖暖身子。”
這位是馮太後的娘家人,倒也是外戚,兩人屬於同一階層。
當然,也可能選擇性陳述,想要利用他借泉州知府俞鳳賢扳倒福建巡撫閆鳴,還是彆的目的。
因為海禁之前,福建肯定是大範圍海貿走私,否則以台灣為基地,做馬尼拉與中國的走私貿易的荷蘭紅夷,如何將貨物銷往中國。
這裡定然有官麵人物的默許。
此事得讓錦衣府衛調查一番了。
賈珩打定主意,喚著馮正一同用午飯。
待二人用罷午飯,賈珩重又返回駐紮在衛港的辦事區域所在。
……
……
翌日,下午時分。
賈珩正在書房中翻閱錦衣府對福建府相關官員的履曆和眷屬關係彙總奏報,忽而有人稟告,粵海將軍鄔燾領一眾扈從前來見過衛國公。
賈珩來到廳堂,見到了鄔燾等粵海水師的一行將校。
“鄔將軍,先前的奏報提及,官軍傷亡兩三千人,損失戰船六七艘,這戰事是怎麼打的?”賈珩毫不客氣地問道。
如果官軍都是這般戰力,那收複台灣想都彆想。
鄔燾麵色倏變,急聲說道:“衛國公,劉香所部不少都裝備了紅夷大炮,先前交手之時,我軍論火力,並不是劉香所部對手,但雙方傷亡大差不差,劉香所部也沒有討得多少便宜。”
賈珩皺了皺眉,沉聲道:“粵海水師這一年來的操演和整頓,難道毫無用處?縱無紅夷大炮,如何損傷如此之多的水卒?”
鄔壽拱手請罪,說道:“末將慚愧。”
賈珩沉吟片刻,問道:“先前與敵對戰,水戰的傳統戰法可有嘗試?對劉香所部的船隻殺傷幾何?還能封鎖。”
鄔燾開口說道:“回稟衛國公,先前派火船衝破了船隊,燒了不少船隻,海寇也有差不多同等傷亡,現在我軍已停泊至金門,而劉香也畏縮至澎湖。”
賈珩思量片刻,說道:“劉香剛剛擊退官軍,士氣正在高漲,我軍想要一舉拿下澎湖,不太容易了。”
開局雖是不勝不負,但其實失卻先手,讓劉香在澎湖站穩了腳跟兒。
這不同於鄭成功收複台灣,荷蘭紅夷畢竟人少,也不同於施琅收複台灣,鄭氏集團腐朽不堪。
唯一的優勢,敵寇一盤散沙,各懷鬼胎,不能將實力凝聚在一起。
這才是機會。
鄔燾心頭一凜,連忙拱手說道:“末將慚愧。”
賈珩道:“先前水郡王已經率領江南水師馳援,明日,本官也會親率水師前往金門,共攻澎湖。”
仍是要先一步打下澎湖,否則,後有澎湖島上的敵寇襲擾,根本無法登陸本島。
……
……
時間匆匆,不知不覺又是三天時間過去。
澎湖島東北方的茫茫海域之上,蔚藍蒼穹之下,一艘艘樓船乘風破浪,周圍的甲士手持長槍,來往巡弋,麵上現出凝重之色。
一艘懸掛著海盜旗的船隻之內,楊氏三兄弟的老大,楊祿正在閱看著書信,濃眉漸漸皺成“川”字,似有些舉棋不定。
“那衛國公怎麼說?”楊家三兄弟的楊闊,問道。
楊祿將手中的信箋遞給楊策,說道:“希望我們在大戰之時,攻擊劉香所在的步卒,此外,接應漢軍上島,對我等兄弟三人不吝指揮使與五等爵封賞。”
楊闊冷哼一聲,說道:“女真動輒以公侯伯爵相贈,這漢人朝廷比著女真還是有些太過小家子氣了。”
“女真人的爵位不值錢,不如這漢廷的爵位。”楊策在一旁也看完書信,低聲說道。
楊祿眉頭緊鎖,說道:“我就擔心,漢人出爾反爾,或者使出誘降之計,實在不行,真到了大敗的時候,我們弟兄前往南洋的島嶼隨便貓著,雖然荒涼了一些,但總比這種不受拘束的好。”
楊策歎道:“故土難離,就算我們願意,手下一眾弟兄也未必願意。”
閩人鄉土觀念極重,不少在海上做了海寇,還會在鄉裡置產,翻修房屋,如非走投無路,不會永不回鄉。
楊闊憤然道:“大哥,漢人膽敢不講信用,我們就和朝廷拚了!”
“那時候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再是想要和朝廷拚了,也沒有那個機會了。”楊祿眉頭緊皺,語氣不無擔憂。
楊策道:“兄長說的不無道理,朝廷不可輕信。”
楊祿想了想,說道:“不如這樣,再等等看,萬一官軍打不過我們,我們也不用寄人籬下。”
楊策麵上若有所思,低聲道:“那就依大哥之意,等官軍下一步的動向。”
楊祿將手中的信箋放到火焰上,伴隨著嫋嫋青煙升起,信紙化為灰燼。
而在澎湖島上,石木壘砌的廳堂之中,人頭攢動,熱鬨不停。
劉香正在犒賞手下的水手和頭目,廳堂之中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一派喜氣洋洋之象。
先前與粵海水師交鋒不落下風,這無疑鼓舞了劉香以及一眾頭目。
劉香放下手中的酒盅,常年被海風吹得有些粗糙和黝黑的麵龐上現出欣喜之色,說道:“諸位,經過前後兩戰,可以看出,漢廷的衛國公也不過如此,真到了海上,我們有射程更遠的炮銃,他們同樣不是對手。”
下方列坐的頭目,聞言,麵上皆是現出笑意,說道:“大當家說的是,都是兩個肩膀頂著一顆腦袋。”
然而,這時,一個頭目來到劉香身邊兒,附耳低語幾句。
劉香眉頭緊皺,凶狠的麵容變了變,目中不由現出幾許驚訝,放下茶盅,在一眾頭目疑惑的目光中,說道:“諸位暫且飲酒。”
說著,離了廳堂,來到裡廂,陰沉了一張臉,沉聲說道:“究竟怎麼回事兒?”
“大當家,楊家三兄弟手下不少人都在莊子裡,和官軍可是早就眉來眼去了。”那中年漢子冷聲說道。
劉香臉色陰沉,道:“他們兄弟在後方的望安島,一旦和官軍聯合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來回踱步了一會兒,問道:“此事可有確鑿的信兒?”
中年漢子搖了搖頭,說道:“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與官軍約好。”
“約他們出來,我要問問他們想要意欲何為!”劉香眸光閃爍,心頭有了主意。
約楊氏三兄弟出來,然後剿殺三人,奪其部眾,獨抗官軍!
先前與官軍的交手給了劉香充足的信心,紅夷大炮在手,何懼官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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