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馬車親昵過後,賈珩想著甄蘭已然離了寧國府,甄溪一人居住著未免孤獨了一些,就讓甄溪搬到自己所居的庭院。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我去看看。”
此刻,甄溪已然聽到賈珩的動靜,從廂房裡間出來,靈氣如溪的眸子在燈火映照下似曜夜藏星,擔憂道:“珩大哥,大姐姐那邊兒怎麼樣?”
先前用飯時候,甄溪在一旁也聽到楚王那邊兒遇刺的消息,後來聽說甄晴的兒子陳淳遇刺身亡,少女為之心情黯然了許久。
賈珩默然了下,說道:“你大姐姐那邊兒的情況不太好。”
想起先前哭成淚人的甄晴,心頭生出一股憐惜。
曾經神采飛揚的甄晴,受得這般打擊,也不知多久才能恢複過來。
“珩大哥,明天我想去看看大姐姐。”甄溪輕聲說著,俏麗玉顏之上見著期冀之色。
賈珩點了點頭,拉過少女的纖纖柔荑,說道:“溪兒妹妹,明天隨我一同過去探望。”
楚王遇刺以後,不用說,明天肯定有許多官員前去探望。
這會兒,晴雯端來了一杯冒著騰騰熱氣的茶,目光在兩人牽著的手上盤桓了下,輕聲說道:“公子,酥酪茶,喝上一盅,暖暖身子。”
“嗯。”賈珩輕聲說著,鬆開甄溪的手,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
晴雯暗鬆一口氣。
賈珩喝了一口,遞將過去,看向甄溪說道:“溪兒妹妹喝不喝?暖暖身子。”
晴雯:“???”
甄溪小臉微紅,看向那少年,忙搖了搖頭說道:“珩大哥,我不渴,珩大哥自己喝吧。”
晴雯抿了抿唇,輕聲說道:“公子,我去再倒一杯。”
賈珩笑了笑,將茶盅輕輕放下,看向正在忙碌的晴雯。
甄溪點了點頭,低聲道:“珩大哥,蘭姐姐她現在怎麼樣?”
賈珩轉眸看向甄溪,說道:“她現在看著還好,但方家的事兒也不是不小的打擊。”
隻能說這一天,甄蘭和甄晴兩個人都有些倒黴,性情相似的兩人先後碰到了不幸。
甄溪輕輕歎了一口氣,秀眉之下,那雙靈氣如溪的眸子中見著擔憂之色,歎道:“蘭姐姐一向要強,碰到了這樁事兒,也不知怎麼難過,還有大姐姐,怎麼都碰到了這等事兒。”
這幾天,甄家幾乎是倒黴不斷。
賈珩看向容顏嬌小,見著憔悴之色的豆蔻少女,寬慰道:“溪兒妹妹也不要太擔心了,明天我帶你去看看楚王妃,然後回甄家住兩天。”
甄溪也不知是不是與生父甄鑄感情淡薄的緣故,方才並未提及甄鑄。
甄溪聞言,嬌軀輕顫,螓首抬起,秀眉之下的眸光黯然下來,泫然欲泣地看向賈珩,聲音帶著哭腔說道:“珩大哥是不是……不要我了呀?”
她們家剛剛被抄家,珩大哥定是覺得她是個累贅,想要將她送回甄家。
賈珩拉過少女的手,並排坐在床榻上,寬慰道:“你這都是從哪兒來的胡思亂想?讓你回去就是與你娘還有你大姐姐說說話,不過那邊兒是挺亂的,不回去也好。”
現在雖說是抄檢甄家,但更多還是追查經濟問題,對女眷的限製其實要少上很多。
甄溪“嗯”了一聲,這才放下心來,道:“我去住幾天,陪著蘭姐姐說幾句話也好,倒是不如將蘭姐姐接到這邊兒?還有歆歆,彆嚇到她了?”
賈珩道:“歆歆過來倒沒什麼,蘭妹妹……你回頭問問她的意思。”
甄溪聞言,心頭欣然地應了下來。
這時,晴雯端過熱水進入廂房,看向牽手坐在床榻上的二人,輕聲說道:“公子,洗腳罷。”
賈珩去了鞋襪,開始泡著腳,溫聲道:“溪兒妹妹,天冷了,晚上一個人睡著冷,等會兒和我一同睡罷。”
本來是想抱著瀟瀟睡的,但瀟瀟估計還擔心他有什麼不良企圖,也是因為天有些冷了,抱著一個人睡覺,更為暖和一些。
甄溪聞言,臉頰羞紅成霞,垂下螓首,輕輕“嗯”了一聲,縱然不說被甄家送過來的目的就是服侍賈珩,就是前天在馬車之上,也與賈珩有過親昵之舉。
晴雯聞聽兩人要睡在一起,嘴角撇了撇,實在忍不住輕哼一聲。
她晚上一個人睡,她就不冷?
待洗了腳,賈珩上了床榻,蓋著被子,看向窸窸窣窣去著衣裳,最終隻著一件粉紅色刺繡桃花的肚兜的少女,道:“彆著涼了。”
說著,抱將過來,溫軟在懷,隻是擁著,倒也沒有做彆的。
賈珩輕聲道:“這一天,甄家前前後後倒是發生了不少的事兒。”
甄溪如小貓一般蜷縮在賈珩懷裡,紅著臉頰,稚麗眉眼間見著擔憂,輕聲說道:“珩大哥,大姐姐她……她以後該怎麼辦呀?還有家裡?”
她是知道大姐姐和珩大哥之間的私情的。
賈珩摟著少女香軟溫暖的嬌軀,溫聲道:“你大姐姐現在正是難處,明天你去好好安慰安慰她,看能不能讓她重新搬到甄家或者彆的莊園,也省的睹物思人,至於甄家,應該沒有什麼大事。”
甄晴的心情,他完全能夠理解,但人總要往前看。
甄溪輕輕應著,抵在賈珩堅實的胸膛上,靈氣如溪的眸子眨了眨,柔聲說道:“珩大哥,你會幫著大姐姐的吧?”
賈珩道:“嗯,肯定會的,但這種事兒終歸還是要她自己從中走出來,溪兒,好了,不說,咱們睡覺吧。”
說著抱著少女溫軟如玉的身子,相擁而眠,一夜再無話。
翌日,金陵城
楚王遇刺連同甄家倒台的雙響炮,幾乎炸響在整個金陵城,街頭巷尾議論不停。
而賈珩則在前往錦衣府後,聽到劉積賢關於刺客的搜捕以後,吩咐下去加派搜捕,而後才領著甄溪,再次去了楚王所在的驛館探望。
除了甄家之人的馬車驛館在東南方向的側門停靠著,還有一些金陵城的官員的轎子落在驛館大門前,拜訪著楚王,也是過來吊唁。
以禮部尚書袁圖為首,這位江南士林名宦當年在京城是楚王的老師,而南京六部以及江南巡撫衙門、兩江總督衙門的官吏也紛紛過來吊唁。
楚王世子遇刺夭亡的消息,已經在金陵一眾官員傳開,而一股暗流也在從中醞釀,似乎想要掀起一些波瀾。
楚王此刻在驛館的待客廳堂中,頹然而坐,與王府長史廖賢、主簿馮慈招待著來訪的一波又一波賓客,與其寒暄著,麵上帶著悲戚之色。
至於驛館之內的廂房當中,楚王妃甄晴蓋著被子,半坐在床榻上,那張原本妖媚、豔冶的臉蛋兒蒼白如紙,淚痕猶在,狹長清冽的目光怔怔出神。
雖說麗人昨晚在絕境之中生出了不服輸的不屈之念,但那股失去愛子的痛苦,仍在心頭纏繞著,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紓解。
不遠處的繡墩上坐著甘氏,一大早兒就領著北靜王妃甄雪、甄蘭過來探望著甄晴,寬慰著自家女兒。
甘氏麵色蒼白,眼圈發紅,目光中滿是心疼,拉著甄晴的手道:“晴丫頭,不要往窄地方想,還得往前看才是啊。”
甄晴轉過臉去,鳳眸中已是淚眼汪汪,抽泣說道:“娘,女兒的命怎麼就這般苦。”
甘氏歎了一口氣,抱過甄晴的肩頭,說道:“晴丫頭。”
甄雪坐在一旁看向甄晴,心頭湧起一股哀歎。
姐姐向來驕傲,現在沒了孩子,隻怕心頭已然痛苦到了極致。
她都不敢想失去歆歆以後,該怎麼活下去?將心比心,姐姐現在該是何等傷心欲絕?
甄晴與甘氏哭著,甄雪以及甄韶的夫人孫氏、甄軒的夫人許氏出言相勸,想起甄家被抄,作為甄家支柱的甄晴又出了這等不幸事兒,甘氏與楊氏等人勸說著,自己也不由掉下眼淚。
而就在這時,外間傳來嬤嬤的聲音,說道:“王妃,長公主、鹹寧公主、清河郡主來了。”
正在說話的幾人,連忙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淚,起得身來,向外迎去。
隻見晉陽長公主領著鹹寧公主以及清河郡主李嬋月,在憐雪以及元春的陪同下,進入廂房。
甘氏連忙上前迎去,行禮說道:“長公主。”
晉陽長公主昨晚得知楚王遇刺之事以後,同樣大吃一驚,而後聽到楚王世子中刺夭亡,心頭更是咯噔一下。
這個年齡的麗人最聽不得這些,然後就讓甘氏領著北靜王妃一同前去探望、安慰楚王妃甄晴。
晉陽長公主伸手攙扶著,芙蓉玉麵上見著輕柔,寬慰道:“甘夫人不需如此多禮。”
然後看向床榻之上的甄晴,目光也有幾分唏噓。
這個侄媳也是個性子爽利,殺伐果斷的,現在痛失愛子,也不知該怎麼傷心,如果再加上甄家的倒台,差不多是禍不單行了,而沒了孩子充作紐帶,家族作為支撐,以後與楚王還能不能夫妻和睦,都在兩可之間。
鹹寧公主也有些同情地看向甄晴,拉著李嬋月的手在一旁的繡墩上坐下。
“姑母。”甄晴抬眸看向晉陽長公主,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正要掙紮著給晉陽長公主行禮。
晉陽長公主看向那發髻淩亂,神采黯然的麗人,輕聲說道:“你現在身子不好,還是不要行禮了。”
甄晴道了一聲謝,麵色不好看。
而在外間,賈珩也領著甄溪坐了馬車,來到驛館。
“永寧伯到!”
驛館前衙客廳之中,正在招待賓客的楚王聽到下人此言,麵色頓了頓,然後與正在說話的袁圖、沈邡等人出了客廳,沿著樓梯下來,迎向那蟒服少年。
賈珩行了一禮,道:“王爺。”
楚王伸手相扶著賈珩,當先詢問道:“子鈺,刺客抓住了嗎?”
“昨晚,錦衣府衛又抓住一人,格殺一人,抓住的那人服毒自儘了。”賈珩沉吟片刻,,朗聲道:“這些是歹人豢養的死士,是衝著王爺來的。”
楚王歎了一口氣,說道:“孤平常在京向來與人為善,不與人爭執,不知得罪了什麼人,竟如此痛下辣手?”
昨晚他和幕僚議著此事,也曾猜測過是不是京中的齊郡王和魏王,但想了想,兩人絕對不敢如此膽大妄為。
這時,南京禮部尚書袁圖眉頭皺了皺,開口說道:“永寧伯,楚王殿下南下金陵,你身為錦衣都督,統領天子親軍,出了這等刺殺之事,竟無提前防備、警戒?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其他江南六部的官員,麵色頓了頓,心頭一動,暗道來了。
這番興師問罪,分明是要坐實永寧伯的失察之責。
而禮部尚書袁圖是楚王的老師,這是否是楚王對這永寧伯保護不力而不滿。
但此刻的楚王眉頭卻緊皺,此刻也不好勸著為自己出頭的老師,不再提著此事,隻能硬著頭皮,正要開口打幾句圓場。
沈邡在不遠處,冷眼瞧著這一幕,心頭冷笑漣漣,不管如何,這番指責總歸為風頭正盛的小兒沾上一些汙點。
方堯春同樣臉色陰沉,說道:“永寧伯為錦衣都督,又統率江南江北大營近十萬兵馬,竟讓刺客行險一擊,真不知何來。”
賈珩麵色淡漠,看向一眾南京官員,沉聲道:“本官這段時間忙著處置虜寇進犯一事,錦衣府衛雖是天子親軍,有察照奸弊之責,但錦衣府衛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況且這些逆黨原是隆治一朝的魑魅餘孽!”
此言一出,原本準備群起而攻的江南眾官員,臉色變了變,麵麵相覷。
什麼隆治一朝的餘孽?這難道是那些刺客的底細!
賈珩沉聲道:“此事,本官已經具載奏疏,遞送於上,王爺放心,隻要王府不再抗拒錦衣府衛保護,絕不會再有此事發生。”
說到此處,目光落在楚王的臉上。
楚王怔了下,心頭一驚,旋即麵帶哀戚之色道:“永寧伯,此事不怪錦衣府衛,是小王突然挪至驛館,這才給賊人以可趁之機啊。”
不等楚王繼續說著,賈珩截住話頭,說道:“是賊人太過奸狡,金陵城中多半有人勾結賊人,通風報信,這幾天錦衣府衛會查察此事。”
不等一眾江南官員心頭大驚,忽而聽到那少年沉聲說道:
“這些隆治一朝的魑魅餘孽,乃是廢太子以及趙王一黨的餘孽,想要借機謀刺楚王殿下,江南之地向為孽黨藏身之地,不知多少承其恩澤的舊人為孽黨通風報信,否則,這些孽黨殘餘是如何知曉殿下在二日前從甄家搬到了驛館?”
賈珩說到最後,銳利目光落在南京六部官員的臉上,似在觀察何人為廢太子、趙王孽黨。
此言一出,在場的江南官員麵色大變,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
因為廢太子、趙王就是崇平一朝的禁忌,在十年以前,每一次出現都和腥風血雨聯係在一起,直到近些年,天子逐漸掌控了朝局,太上皇還政,朝野上下那根敏感的神經才逐漸放鬆下來。
連沈邡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廢太子,趙王一黨?
這都什麼跟什麼?那些刺客是廢太子和趙王一黨?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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