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內書房
冬日下午的日光道道透過紅漆橫木的窗扉,照耀在書案之上,中年帝王思量著賈珩所言,開口問道:“子鈺可否幫著解說局勢?”
賈珩要親往大同、太原軍鎮清查軍務,已經顯露出此事的嚴重性。
賈珩沉吟片刻,拱手說道:“聖上,此間可有輿圖演說一二?”
崇平帝吩咐道:“戴權,準備輿圖。”
戴權應命一聲,與周圍幾個內監將懸掛著一麵輿圖的屏風抬來。
賈珩與崇平帝走到輿圖近前,說道:“聖上,女真早年曾征服科爾沁蒙古,與其聯姻,再加上喀喇沁部,內喀爾喀等諸部蒙古,女真組建了蒙古八旗,但察哈爾蒙古因在隆治年間因北靜王以及先周王之故得以保全,但十數年間在女真鐵蹄之下也是苟延殘喘。”
提及周王之時,賈珩不由看了一眼天子,見其麵色如常,心頭微動。
“女真如想入寇中原,明年收複察哈爾蒙古兩翼,大同軍鎮當直麵敵虜之勢,如大同總兵坐視,女真可從容吞並察哈爾蒙古,如果我軍乾涉,那麼女真定會在此鉗製我軍。”賈珩說著,指了指平安州方向,沉吟道:“此地必有大戰。”
“不過女真定然以為我軍不敢出城與之較量。”
崇平帝看向地圖的平安州和大同方向,輕聲說道:“平安州節度使是崔嶺,其人能否提前察敵之變故?”
賈珩搖了搖頭,說道:“女真不知從何而動,我軍隻能被動等候,如發京營之兵,勞師遠征,所以臣開春以後想前往大同和太原等軍鎮整飭邊備,以策應敵情。”
現在的大漢,還沒有主動出擊的實力,隻能是據城池、關隘而守,當然他也會擇機而動。
崇平帝沉吟道:“子鈺,那明年開春以後,朕委你以全權之權,督軍問事,務必保證太原、大同等軍鎮嚴陣以待,不使疏漏。”
賈珩拱手應是。
就在賈珩進宮麵聖之際,驛館之中,碩讬推開兩扇木質窗戶,凝眸看向車水馬龍的街道,對著一旁的張尚道:“豫親王現在在哪兒?”
“王爺,現在關押在錦衣府的詔獄中,漢廷已派重兵看押。”張尚道。
碩讬冷聲道:“給漢廷遞送消息,本王要先見豫親王一麵。”
張尚遲疑片刻,勸說道:“王爺,漢廷大概不會同意。”
碩讬冷哼一聲,說道:“那就先行試探試探。”
說著,壓低了聲音問道:“喬家的人不是說約了那楊家公子,能否約出來?”
晉商的喬家三爺就在京中的晉商會館之中坐鎮,一來是打點權貴,二來是探知京中動向。
隨著陳漢近些年查禁走私日烈,原本的晉商日子也有些不好過,需要關注中樞的風向。
張尚道:“王爺,現在京中盯得緊,那位楊公子不會見著我們,尤其是那位永寧侯回來以後,此事更不好再相見。”
當朝首輔之子私會女真特使,楊思弘再蠢也不會行此一計,但楊思弘的確與晉商關係密切,經由晉商之口轉達楊國昌的善意,期望女真使者方麵能夠在和談之事上讓步。
而晉商在齊浙兩黨和議之聲大起之時,更是頻繁活動,提倡女真開邊貿,修百年和約。
“也不是非要見著,就是問問,以便互通有無。”碩讬沉吟道:“這漢皇究竟是什麼打算。”
張尚道:“那卑職派人再去問問。”
晉陽長公主府——
賈珩與天子奏對之後,出了宮苑,向著晉陽長公主府而去。
此刻,鹹寧公主以及李嬋月上午,已經搬到了長公主府上居住,顯然是為了來往便宜一些,當然賈珩還不知鹹寧公主的“險惡”用心。
晉陽長公主後院,一方軒敞、典雅的小廳之內,室內燃著地龍,熱氣騰騰,溫暖如春。
鹹寧公主一身藍色襖裙,一頭秀鬱青絲挽著飛仙髻,凝眸看向少年,近前而來,彎彎秀眉之下,清眸滿是關切,問道:“先生可是見過父皇了?”
賈珩溫聲道:“見過了。”
李嬋月放下手中的繡品,抬眸看向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輕聲問道:“小賈先生,娘親她在金陵可有消息傳來。”
“這兩天還沒有。”賈珩近前落座在炕幾旁,拉過小郡主的素手,入手肌膚細膩,觸感見著少許涼意,問道:“嬋月,怎麼不穿厚一些?”
李嬋月看向那少年,輕聲道:“我剛回來,沒想到家裡這麼冷,就忘了穿了。”
賈珩道:“我給你暖暖,以後在家裡穿厚一些,你在京裡,你娘不知掛念成什麼樣,早知道當初讓你留在金陵好了。”
說著,雙手握著少女的手暖著,嬋月的手纖細嬌小,柔荑如玉,肌膚細膩。
李嬋月垂下螓首,輕輕“嗯”了一聲,聽著少年親近自然的話語,芳心湧起一股暖流。
賈珩道:“嬋月,等會兒借著你的名義給殿下寫封信。”
李嬋月妍麗如雪的臉頰羞紅成霞,說道:“小賈先生,是現在就寫嗎?”
賈珩點了點頭,道:“等會兒,你也寫一封,一同送過去。”
這個嬋月提起晉陽就臉紅,這有什麼好臉紅的?
李嬋月抬眸說道:“那我讓女官準備筆墨。”
賈珩點了點頭,順手拿起李嬋月放下的織品,看向去而複返的少女,問道:“嬋月,這繡的是什麼?”
李嬋月紅了一張柔美溫寧的臉蛋兒,說道:“給娘親繡的。”
賈珩頓時明白過來,笑了笑說道:“是男孩兒是女孩兒還不知道,你這般急著繡做什麼?”
李嬋月輕笑了下,藏星蘊月的眸子熠熠生輝,說道:“男孩兒女孩兒都能用的。”
鹹寧公主近前,柔聲說道:“先生,魏王兄說想要在這兩天見你一麵,想要邀請你吃一頓飯。”
賈珩想了想,麵色沉靜幾許,說道:“等這兩天,我去五城兵馬司處置公務,再與魏王敘話。”
鹹寧公主抿了抿粉唇,明澈如泉的清眸見著一絲猶疑,輕聲說道:“先生,再有一段日子就過年,你什麼時候去江南?”
賈珩道:“過了年,看能不能趕在元宵節前去到金陵,最近京裡的事兒實在太多了,明年開春我說不得還要去大同整飭邊務。”
真不去一趟,磨盤估計能氣瘋。
“大同?”鹹寧公主落座下來,拉著賈珩的一條胳膊,說道:“那我隨先生一起去。”
賈珩輕聲道:“到時候再看,大同那邊兒危險一些,我縱然帶著你,容妃娘娘那邊兒也不會同意的,刀槍無眼,萬一傷著了就不好了。”
“先生當初是讚成我做女將的。”鹹寧公主秀眉之下的清眸閃了閃,輕笑嗔怪道:“自從跟了先生以後,先生隻顧著金屋藏嬌,不管我了吧。”
她也像堂姐一樣成為先生的左膀右臂,與先生朝夕相處,而不是籠中鳥和金絲雀,抑或是在家裡摸摸麻將。
聽說先生在家裡修了個園子,想來是為那薛林兩姐妹準備的,她並不想住進去。
賈珩笑道:“什麼金屋藏嬌?”
鹹寧公主打趣說道:“在路上就聽說,先生府中修了個園子,現在都竣工了,準備讓府中的姑娘都搬進去,要不我也搬進去?”
賈珩:“……”
見得少年錯愕,鹹寧公主輕笑了下,眉眼彎彎,說道:“和先生說笑呢,這段時間,母妃已經安排工部和內務府的匠師打算修著公主府了,我挑中了寧榮街隔著一牆的興隆街,現在已經開始修建了,明年出宮開府。”
隨著鹹寧年歲漸長,再住在宮中也不合適,等明年開春也要開府於外居住,而既然確定嫁給賈珩,那麼就在興隆街附近修建,以便將來來往。
賈珩溫聲道:“等過兩天,咱們去看看,我也好認認門。”
鹹寧公主將螓首依偎在賈珩懷裡,幽怨說道:“先生,從河南時候到現在,你許久沒有陪我了。”
她現在就擔心,以後先生兩邊兒跑,沒時間管他,而且縱然先生是鐵打的,也架不住那麼多人。
賈珩想了想,說道:“你這幾天在宮裡也沒什麼事兒,換身衣裳,隨我去京營和錦衣府辦事吧,你心思最近也多多放在武藝上。”
一有機會就纏著他絕地求生,鹹寧越來越癡女,需要糾正過來,不然戲路太窄了。
而且他對鹹寧還是有著很大的期許的,如果天子諸子將來皆不可輔,讓鹹寧做女帝?
鹹寧公主清眸閃了閃,問道:“那明年先生去大同,我也一同過去吧。”
賈珩道:“看你武藝練得怎麼樣,等過年以後讓瀟瀟回來,多教教你功夫。”
天子既然已經將楚王遇刺一事全數委托給崇平時代的錦衣老人,再讓瀟瀟放在金陵就有些不合適了,而且身邊兒沒有瀟瀟,好像也覺得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