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點了點頭,也不再說其他,然後,離了寶玉所在的廂房,去元春院落。
今個兒下午,義哥兒媳婦兒過來說,又尋了一門好親事,正好說給大丫頭。
反正她是想明白了,也不能光指望著那位珩大爺,人家根本就不上心。
回頭再說元春所在院落,廂房之中,燭火彤彤,兩個丫鬟正隔著一方小幾做著針線。
一身粉紅小襖,下著白色素裙的金釧,抬眸看向襲人,低聲道:“襲人姐姐,聽抱琴說,長公主府上的園子,修得又大又是氣派,也不知咱們什麼時候有福氣,能隨著大姑娘過去看看。”
正月十二的那次風波,已經過去許久,金釧心緒也平靜了許多,這會兒也逐漸習慣了這悠閒的生活。
相比在王夫人院落,此刻的金釧,月例銀子仍是拿著一等丫鬟的月例,但平時因元春不在家,也沒多少活計。
襲人輕輕搖了搖頭,拿著繡花針繡著東西,道:“不知道呢,公主府規矩森嚴,過去不定衝撞了什麼貴人。”
其實,她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她比不過抱琴,抱琴與大姑娘打小就一同入宮,相依為命也不知多少年了,而她之前還在寶二爺房裡服侍著,不帶她過去也是應該的。
金釧眼珠左右轉了轉,壓低了聲音,道:“襲人姐姐,向你打聽個事兒?”
“打聽什麼?”襲人皺了皺眉,看著一臉神秘兮兮的金釧,心頭疑惑。
金釧兒低聲道:“鴛鴦姐姐是不是和……東府珩大爺好上了?”
襲人心頭一跳,凝了凝眉,玫紅的臉蛋兒瞬間見著清冷之色,說道:“你聽誰說的?”
“老太太房裡的琥珀,說她見著鴛鴦姐姐繡著一個汗巾子,好像是給珩大爺繡著的。”金釧低聲道。
襲人冷聲道:“不說我知不知道的事兒,這亂傳主子的私事兒,小心落在璉二奶奶的耳中,她正愁沒人做筏子呢。”
這少女一向口風甚嚴,或者說,根本不敢泄漏。
金釧聞言,也變了臉色,忙道:“就我和琥珀私下聊著,旁人不知道了,珩大爺對我有大恩,我那裡還傳他的事兒。”
襲人道:“那就好,東府那位當初救了你,隻怕你將來還想去二爺房裡,還得著落在他身上,你彆不知輕重。”
金釧囁嚅道:“我就問問……”
她先前那麼一出,得罪了太太,怎麼也不可能回去了,再說二爺那個性子,誰也護不住。
“這事兒我也不知道,隻是想來縱有著,也不出奇,珩大爺是那般好的。”襲人低聲說道。
年歲不大,又那般位高權重,又是那般好脾性。
就在兩個丫鬟心思各異之時,忽地外間傳來嬤嬤的聲音,說道:“二太太過來了。”
王夫人既然過來尋元春說幾句話,見庭院中燈火還亮著,也就進得廳中。
金釧和襲人對視一眼,麵麵相覷,都是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懼意。
兩個可以說都被王夫人因寶玉而攆出的丫鬟,這時候去見王夫人,不定就被發落一通,這會子難免忐忑不安。
而說話的工夫,王夫人都已在嬤嬤、丫鬟的簇擁下進得廂房。
“見過太太。”金釧和襲人不敢怠慢,放下手中針線,向著王夫人見禮。
王夫人打量著二婢,默然了一會兒,心思多少有些複雜。
一個是金釧,侍奉她了許多年,一直老實乖巧,後來因著正月裡那樁事,落得現在這樣。
另一個是老太太屋裡過去服侍寶玉的,因當初那珩大爺的事兒被她發落,從現在看,也是個好的,反而是那個麝月,看著倒是老實巴交,誰知道竟是個狐媚魘道兒的。
“嗯,大姑娘呢?”
王夫人低聲問著,語氣和神態柔和幾分。
襲人低眉順眼,低聲道:“回太太,姑娘去了東府,這會兒還沒回來。”
王夫人聞言,不由皺了皺眉,心頭就有幾分下意識的不悅。
但片刻之後,就是將心態調整過來。
這時候,大丫頭和那位珩大爺關係好一些,對她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王夫人思忖著,問道:“什麼時候去的?估計留飯了,這會兒也該回來了吧。”
說著,就是落座下來,打算等上一等。
襲人道:“傍晚時候去的,這會兒看天色,也該回來了吧。”
王夫人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襲人,笑了笑道:“襲人,你在這邊兒不是也沒什麼事兒?寶玉正在養傷,那邊兒正缺人照顧,你明天回去。”
襲人聞言,心頭微頓,忙道:“太太,我笨手笨腳的,隻怕去伺候二爺,再衝撞了二爺,就不好了。”
王夫人臉上的笑意頓時凝滯下來,端著茶盅的手微微顫了顫。
她本來以為,給這丫頭一個機會讓她回寶玉房裡伺候,卻不想這丫頭竟拿大起來,還和她記仇不成?
再看金釧,瞥見看向自己的目光竟也有幾分躲閃,心頭更是陣陣煩躁。
從什麼時候起,她在這些丫鬟眼中,竟畏懼成這樣?
至於是否讓金釧回她房裡?
王夫人心思電轉間,就打消了這念頭,一來金釧兒確實舉止輕浮,當初寶玉和她調笑無狀,二來先前之事鬨的那般大,也不好再讓其回去,惹人笑話不說,也給自己添堵。
察覺到王夫人臉色晦暗,吳興家的,接話道:“襲人,太太讓你回去,是為著你著想,你年歲也不小了,還能跟著大姑娘幾年?前個兒,璉二奶奶身旁的旺兒媳婦兒還說,他家小子年歲也不下了,準備求著璉二奶奶找個媳婦兒呢,那旺兒媳婦兒也是眼尖兒的,一眼就瞧上了你,因你是大姑娘的丫鬟,問到太太這裡。”
這其實已是警告著襲人,如是聽話,或許可以做寶玉房裡的姨娘,如是不聽話,將來就是胡亂配小子了事。
而這話恰恰隻有吳興家的才能說,王夫人自不能說這些,顯的太不和善。
王夫人皺了皺眉,斥道:“說什麼呢?”
吳興家的,麵色一變,連忙垂手而退,悻悻然道:“是,太太。”
襲人臉色微白,貝齒緊緊咬著櫻唇,心頭不由蒙上一層厚厚陰霾。
以這位少女要強的性子,如是配了什麼小廝,顯然意氣難平。
王夫人看著少女變幻的臉色,又出言寬慰道:“襲人你彆聽她胡說八道,你好好伺候著大丫頭,將來也自有你的好結果。”
襲人忙道:“謝謝太太。”
就在這時,嬤嬤說道:“太太,大姑娘回來了。”
元春陪著看了一會兒幾人玩麻將,少女不熱這些,加上某人也不在,就覺得沒什麼意思,返回府中。
“媽?”元春舉步邁入廂房,見到自家母親,就是一愣,問道:“您怎麼來了?”
“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過來看看你,你這是剛從珩哥兒那過來?”王夫人笑著問道。
元春輕笑道:“在珩弟那裡坐了會兒,明個兒還要回長公主府上,媽這是尋我有事兒?”
王夫人點了點頭道:“咱們娘倆兒說說體己話。”
元春近前落座,柔聲細語道:“媽,有什麼事兒?”
王夫人拉過元春的手,笑道:“今個兒你表嫂過來串門子,說她又為你找了一門好親事兒,是你舅舅手下的一個武官,還是個參將,聽說人家世還是不錯的,幾代將門,算是年輕俊傑了。”
王子騰已經上了請往北平府的奏疏,並已得了崇平帝的允準,而其北上,自不會不帶部將隨行,怎麼也是在軍中為將二十餘年,這些年也有一些入眼的年輕俊彥,將元春嫁過去,本身也算是一種拉攏。
元春聞言,芳心不由咯噔一下,容色微變,問道:“媽,怎麼冷不防想起提著這個?”
“大丫頭,你也不小了,我這個做娘的,天天愁著這個事兒,怎麼說是冷不防?”王夫人道。
元春已二十有一,這個年齡,可以說大齡剩女,王夫人見某人說著大姐姐親事落他身上,卻毫無動靜,也不會一直等著。
元春顰了顰秀眉,美眸中浮起一層憂色,忙道:“我才出宮沒多久,還沒好好伺候媽,是不是再等一二年?”
“還等一二年?你見哪家公侯千金,過了二十還沒出閣的?”王夫人作惱道。
元春凝了凝眉,遲疑道:“媽,珩弟不是先前說他來操心,他人麵廣一些。”
“他公務那般忙,哪顧得上?再說咱們自家事兒,自家也要上心,不能總事事勞煩著人家,至於人麵廣,你舅舅也是不差的。”王夫人低聲說著,又自嘲一笑說道:“他不是說我光想攀高枝兒嗎,我們公侯之家,嫁個將門子弟,不算攀高枝兒吧?而且,這次可不是藩王,他總不能還攔阻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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