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奏疏就顯得情真意切、字字珠璣,將一個拳拳之心而又不乏智謀才略的能臣、直臣,躍然形於紙上。
甚至,崇平帝還產生了一些,嗯,類似後世女人等“情書”的期待。
最近不久,賈珩更是提出“整頓鹽務、刷新吏治、裁汰舊軍”的必要性和關聯性,從輕重緩急上,提出三者應該同時推進,並行不悖。
嗯,如車之兩輪,鳥之兩翼,不可偏廢。
這一論斷,不僅佐證了崇平帝的決策,也給予了其施政信心。
這本就是崇平帝在心底隱隱成型——明年的新政策略。
崇平帝點了點頭,溫聲道:“朕都快忙忘了,他說可班師一部回京,另外還留下一部軍卒,幫助華陰受雪災之民,建造房屋,以避風雪。”
戴權輕聲道:“賈子鈺好像說,這是軍民互助,以為魚水之情。”
心頭暗道,賈子鈺這奏疏兩三天一封,幾乎快成陛下睡前必讀之物了。
崇平帝笑罵道:“你這老閹貨,也知道什麼叫魚水之歡?”
戴權臉上的褶子也是笑開了一朵朵菊花。
崇平帝收了笑容,眺望遠處,喃喃道:“賈子鈺,明後兩天應該就回京了。”
戴權道:“若是日夜兼程的行軍,明兒個這時候應該就到了。”
就在君臣二人敘話之時,忽地,外間內監稟告道:“陛下,京營節度使王子騰在外求見。”
崇平帝聞言,愣怔了下,道:“王卿這是從西北回來了?宣!”
王子騰查邊去得主要是延綏、固原、寧夏一線,前者原在陝省境內,而後二者則遠一些。
不多久,王子騰虎步生風,入得偏殿,跪下行禮,道:“微臣,王子騰見過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歲。”
“王卿平身。”崇平帝麵色和緩,笑了笑道:“戴權,給王卿搬個繡墩。”
王子騰謝恩起身,聽著崇平帝的語氣,見龍顏欣悅,心頭也鬆了一口氣。
君臣寒暄兩句。
王子騰道:“聖上,微臣查三邊防務,點檢關隘、烽候,現彙總一疏,還請聖上禦覽。”
說著,從袖籠中取出一份奏疏,雙手舉過頭頂。
戴權這邊兒就是接過奏疏,折身,遞給崇平帝。
崇平帝接過奏疏,翻開,凝眸讀著,眉頭漸漸皺起,冷聲道:“三邊兵製,竟敗壞至斯?”
“聖上,經臣明察暗訪,三邊軍將吃空額近四成,臣觀之都覺觸目驚心,難以置信。”王子騰麵色凝重,沉聲說著,但眼底卻有一絲得意,他為了弄清這些數字,頗是費了一番手腳。
那些邊將奸詐、狡猾不下京營之將。
崇平帝掩住奏疏,臉色鐵青,道:“戴權,將賈子鈺的這份兒奏疏拿給王卿看看。”
“是。”戴權從禦案中取過一封奏疏,轉身遞給了王子騰。
王子騰心頭一驚,拿過閱覽,閱讀著其上文字,麵色變幻了下,因為其上正是敘說了果勇營吃空額之情。
王子騰麵色倏變,隻覺後背冷汗滲出,“噗通”跪下,頓首拜道:“聖上,臣為京營節度使,有失察之責,還請聖上降罪!”
“你方任京營節度使不足一年,這個賬還算不到伱頭上,起來罷!”崇平帝擺了擺手,麵色鐵青,看著額頭滲出冷汗的王子騰,心頭多少有些失望。
任京營節度使不足一年,就做不了事嗎?
以前他或還覺得還的確是這樣。
但賈子鈺剛剛提點京營一日,就清查空額之餉銀,追奪貪占餉銀,就在半個月前,牛繼宗為了還上餉銀虧空,到處典當牛家產業。
而果勇營除卻被斬首示眾的夏牧等人抄檢家資彌補虧空,包括同知、僉事、參將、遊擊都陸陸續續補上了,近半餉銀虧空。
再說掣肘重重,無力整軍?
賈子鈺剛剛上得奏疏,已補齊果勇營兵額,所言剿捕了少華山的數夥賊寇,為求治本之策,募流民青壯為兵,不使其屈身事賊,滋擾地方。
這一石數鳥,麵麵俱到。
更不要說,前有清剿三河幫賊寇,一解國庫財用之難,二為內帑營生殫精竭慮。
“向使滿朝文武皆如賈子鈺,朕何又落得此等內憂外患,左支右絀的窘境!”
還是那句話,賈珩的出現,尤其是雷厲風行、大刀闊斧、無事不成的乾練作風,給了崇平帝一種高期待。
總忍不住拿手下大臣和賈珩去比。
這一對比,就不忍看了。
崇平帝麵色不豫,冷笑說道:“邊軍吃空額四成,京營更是尤為烈之,近半吃空額,還有老弱減半發放餉銀,朕前日讀弘文館編纂的《明史》,觀我大漢京營,已有庚戌之變時,前明之不吉之兆!”
崇平帝所言是指明史記載:【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兵部尚書丁汝夔核營伍不及五六萬人。驅出城門,皆流涕不敢前,諸將領亦相顧變色。汝夔坐誅。】
王子騰拱手道:“臣一定全力整頓京營,裁汰老弱,為聖上練出一支敢戰之兵。”
崇平帝道:“京營整頓,刻不容緩,等賈子鈺歸來,你們多加商議。”
王子騰聞言,心頭就是一凜,就有些憋屈。
又是賈子鈺。
他已在天子口中,提賈珩之名幾次,這位少年究竟何德何能,為何如此得天子青眼有加?
崇平帝沉吟片刻,沉聲道:“戴權,傳朕口諭,著內閣擬旨,王子騰查邊有功,加兵部侍郎銜,賈珩於京畿三輔剿寇有功,晉爵一等雲麾將軍,詔旨六部,明發中外。”
因為此刻在內閣值宿的是武英殿大學士李瓚,提前都有通氣,就可直接擬旨。
本來王子騰以武將之身,若實授兵部侍郎,或許引得六科嘩然,崇平帝說不得還要施展一番借力打力的權術手腕。
但現在……
崇平帝分明改易了心思,隻是加銜兵部侍郎,表其勞苦功高,並不實授。
這種加銜,哪怕是邊關一些勞苦功高的總兵,都加了兵部侍郎銜,多領著一份俸祿,反而失了先前李瓚所想的讓王子騰入閣的“前奏”用意。
至於賈珩的爵位晉升,由正三品而升入正二品,按說是要象征性的廷議一下。
但一來是升武勳之爵,且不在五爵之內。二來,內閣有武英殿這位執掌兵部部務的大學士願意奉擬,也不失名正言順。
所以,內閣擬旨,被六科駁回的幾率為零,因為靖平三輔賊寇,功勞也差不多了。
“一等將軍就是正二品,領果勇營都督就可水到渠成了。”
崇平帝眸光閃了閃,思忖著。
王子騰這邊兒也是拱手謝恩,心頭那種往日聖眷移走、淡薄的異樣之感,愈發強烈。
加兵部侍郎銜,他缺這個銜?
還有誰能告訴他,他離個京的工夫,那位寧國旁支,就要一躍而升為正二品的武官了?
可恨,誰讓他……不姓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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