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院裡,看著夫妻二人唱雙簧戲,賈珩麵色澹然,也不戳破。
事實上,任憑賈赦和邢夫人百般遮掩,也是紙包不住火,然後大家心照不宣,這就沒必要戳破。
哪怕他用來打擊賈赦,也不會在這件事兒上發力,因為上不得台麵。
刨根問底,追著不放,根本沒有必要,反而弄得自己一身腥。
經此一事,賈赦在府中幾乎再沒有任何人望可言,明年過後,就差不多可以收網了。
不過邢夫人一直針對鳳姐,話語也有些不入耳。
賈珩沉吟片刻,道:“賈璉尋花問柳,非止一日,說來說去隻是他好色如命,現在偷人都偷到父親房裡來了,這還能怪到他房裡人頭上?”
邢夫人聞言,抬眸看了一眼賈珩,也是吃了不少虧,撇了撇嘴,竟是不敢頂回。
鳳姐聽著公道之語,抿了抿櫻唇,不知為何,心底的難受似乎緩解了一些。
賈珩道:“老太太就在屋裡,大老爺去和老太太進去分說罷。”
清官難斷家務事。
對這場鬨劇,按說看笑話就好了,但他是族長,又不可能真的抱著膀子看笑話。
當然,存在感不能太強,否則,就算把賈璉打一頓,賈赦會感激他?鳳姐會感激他?還是賈家會感激他?
人家過一段時間,萬一又和好了,然後留下他原地坐蠟?
所以,分寸一定要把握的好。
賈赦冷哼一聲,也不多言,帶著邢夫人,望著榮慶堂而去。
此刻賈珩轉頭看向麵現痛苦的鳳姐,見著往日那張豔冶、明媚的少婦臉蛋兒,已是蒼白如紙,兩行清淚沿著臉頰無聲流淌。
其實,賈璉偷母也好,饞嘴兒也罷,如果有一個人是被“傷害至深”,那就是鳳姐。
“璉二的性子,鳳嫂子也不是不知道,至於閒言碎語,不要太放在心上了。”賈珩想了想,寬慰道。
鳳姐聞言,嬌軀一震,深深吸了一口氣,丹鳳眼中蓄著的淚水幾是奪眶而出,定定看向賈珩,伸手捂住臉哭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讓他們這般對我啊……”
平兒連忙在一旁勸著。
賈珩道:“賈璉雖未行那等禽獸不如之事,但家有家法,族有族規,鳳嫂子若心頭不快意,和老太太說一聲,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鳳姐聞言,就隻是哭著不說話,此刻顏麵掃地,她還能怎麼著?
若是再揪著不放,豈不坐實了她婆婆的話?
都是她這“妒婦”的錯!
賈珩看著“痛不欲生”的鳳姐,默然片刻,歎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薛姨媽以及寶釵,道:“姨媽、表妹,文龍這個口無遮攔,咋咋唬唬的毛病,你們也好好治治罷。”
薛姨媽聞言,臉上現出苦笑:“珩哥兒,蟠兒他……唉……”
寶釵拉了拉薛姨媽的袖子,凝睇看向對麵的少年,輕聲道:“多謝珩表哥關心。”
她剛剛旁觀者清,自是看到了這少年的處事風格,磊落灑脫,舉重若輕。
縱是讓人打她兄長,也是有理有據,無可置喙。
賈珩點了點頭,捕捉到少女目光深處的感激,輕聲道:“妹妹和姨媽不怪我就是了。”
其實,他有些不太喜歡寶釵喚他表哥,表哥這種稱呼都快被……金庸玩壞了。
至於寶釵會向他道謝,也算是意料之中,剛剛不給薛蟠兩個耳光,薛姨媽和寶釵二人都會陷入一種無比尷尬的境地。
至於剛來賈家,就撞上這麼一遭兒,會不會笑話賈家?
嗯,這都是薛蟠惹出的禍事,誰也彆笑話誰。
薛姨媽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其中的關節,麵上作感激之色,道:“珩哥兒,你方才教訓的對,文龍他沒什麼心眼兒,讓他吃吃苦頭也是好的。”
賈珩麵色澹然,卻沒有繼續接這話茬兒,道:“讓文龍去前麵歇著罷,這個事兒也先這樣,姨媽和妹妹彆往心裡去,先隨我進去。”
薛蟠這時抬起大腦袋,一臉委屈之色。
賈珩擺了擺手,道:“領他出去。”
待薛蟠離去,賈珩轉眸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鳳姐,沉吟片刻,道:“平兒,你要不先扶著鳳嫂子回房裡歇著?”
鳳姐擺了擺手,麵色頹然道:“我去見老祖宗。”
賈珩也不堅持,當先而行。
幾個人說話間就是進得榮慶堂,一入廳中,就聽到賈母的惱罵聲傳來:“上梁不正下梁歪!混帳下流的東西,你天天吃酒娶小老婆,往屋裡籠著這麼多丫鬟,被璉兒那個混帳惦記了,就給護食兒的狗一樣,乾出這等沒臉的事兒來!”
賈赦被罵得狗血噴頭,緊緊低著頭,但不敢答話。
“你說璉兒現在怎麼辦?”賈母問道。
賈赦冷聲道:“我沒這個孽畜兒子!”
賈母一砸拐杖,罵道:“我也沒你這個孽畜兒子!”
賈赦:“……”
王夫人和李紈在一旁連忙勸慰著。
賈母見賈珩和薛姨媽、寶釵以及鳳姐、平兒進來,就問道:“珩哥兒,你說現在怎麼辦?”
賈珩神情默然,道:“看老太太的意思。”
邢夫人插話道:“要我說,秋桐一個沒開臉的丫鬟,給璉兒作妾就是了。”
賈赦聞言,冷哼一聲。
鳳姐這會兒眼淚已經憋了回去,聞聽此言,心寒至極,麵無表情道:“就聽大太太的,納進房裡作妾。”
賈母聞言,心頭歎了一口氣,然後冷冷看向賈赦,道:“你說怎麼著?”
賈赦冷哼一聲,雖沒有應,但也沒有否認。
賈母歎了一口氣,道:“那這個事兒就這樣著了罷。”
說著,擺了擺手,讓臉色難看的賈赦以及邢夫人回去。
一時間,榮慶堂中重又恢複短暫而詭異的平靜。
賈母轉而寬慰著鳳姐,道:“鳳丫頭,我知道你委屈,但爺們兒三房三妾的,原也是常有的事兒,不過璉兒他也太不像話,回頭我給你出氣。”
鳳姐笑了笑道:“老祖宗說得哪裡話?家裡添丁進口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現在就是胳膊肘子撅折了往袖子裡藏!
賈母心頭暗暗歎了一口氣,轉而看向薛姨媽,“姨太太,你看這事兒鬨的。”
薛姨媽苦笑道:“是文龍這孩子胡唚,鬨出這般多的是非來,我那孩子是個不省心的,老太太,我也是沒臉在這兒待著了。”
賈母連忙道:“快彆說那見外的話,小孩子說話沒輕沒重,鬨出這麼一場風波來,這也算事兒?你要說孩子不省心,剛剛你也聽著了,璉兒他們爺倆兒,哪個讓我省心,我這一把老骨頭,都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還不是鬨這麼一出兒,心放寬些就是了。”
李紈、王夫人也在一旁勸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