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轉頭看著那仆人,冷著臉道:“珩大爺問你話呢?”
那仆人:“……”
劉姥姥笑道:“多謝這位大爺關照,帶著小孩子鬨騰,彆給貴府添了麻煩才是呐。”
“那老人家快進去罷,外間冷。”賈珩點了點頭,說著,正要撥馬而走。
周瑞家的忽然笑道:“大爺留步,剛剛姨太太還往東府尋大爺,說是備了薄宴,感謝大爺前日相送呢,但往東府尋不到人,大爺這會兒得空的話,是不是去姨太太那裡看看?”
昨天因為薛蟠遊手好閒,至晚方歸。
薛姨媽半夜睡不著,就想了想,覺得還是將自家兒子往族學裡送比較好,順便還旁敲側擊一下幫著京中鋪子查賬的事兒。
賈珩聞言,麵色頓了頓,沉吟道:“我過去看看。”
親戚之間,倒不好太過不搭理人,翻身下馬,將馬扔給榮府的仆人,徑直往裡走去。
周瑞家的,也笑道:“姥姥,趕緊隨我進去罷。”
“唉。”劉姥姥看了一眼消失在回廊儘頭的少年權貴,笑道:“這位珩大爺,是府裡哪位哥兒?”
哥兒,姐兒,都是對年輕公子、小姐的稱呼。
周瑞家的,白淨麵容上掛著虛假而精致的笑意,輕笑道:“瞧您老說的,這哪是哥兒?是東府的珩大爺,在外朝為官兒的,是東西兩府的族長。”
劉姥姥笑道:“哎呦哎呦,這是大貴人了,剛才瞧著說話怪和氣的,年紀也不大,是我眼拙咯。”
周瑞家的笑了笑,暗道,年輕不大是不大,但和氣?
你是沒瞧著厲害的時候,這兩府除了老太太和政老爺,哪個沒挨過他的訓斥?
不提劉姥姥如何去見鳳姐,卻說神京城西門外,牟尼院中——
正是數九凜冬時節,稍顯破敗的廟宇後院,在鬆柏掩映處,靜靜矗立著一間不起眼的禪房。
草藥的氣息與檀香的氣息交織混合在一起,周圍裝飾簡素,白紙糊起的窗戶外間,寒風喧囂,冷意自門窗縫隙撲入。
一個身穿月白色僧袍、身姿曼妙的少女,趴在素色幃幔以銅鉤勾起的病榻之前,凝眸看著躺在床榻上,正值彌留之際的老尼。
少女白璧無瑕,清麗的臉蛋兒上,密布哀戚之色,柳葉細眉下的明眸,隱有淚光點點,喚道:“師父。”
“妙玉,不要傷心,佛曰,我求圓寂而除欲染,此亦是為師之願……可,為師終究修行不夠,還是放不下你啊,待為師圓寂後,你要怎麼辦呢?”躺在床榻上的老尼伸手撫摸著妙玉的臉蛋兒,輕聲說著。
妙玉湊過臉龐,感受到觸碰而來的指尖冰涼,情知生機正在流失,心頭不由更為悲戚,顫聲道:“師父,我打算帶師父回轉故裡安居。”
老尼聲音虛弱,中氣不足,道:“你衣食起居,皆不適宜回鄉,況千裡迢迢,路途不便,不妨於京中靜居,等待機緣。”
“等待機緣。”妙玉玉容頓了下,眸光微動,想起身世,一時失神。
老尼那張如金紙的麵容上現出微笑,說道:“你塵緣未了,與我佛也隻有一段緣法,花開花謝,聚散無常,以後,你要好自珍重。”
她這個弟子麵相而觀,卻是橫遭劫禍之相,她為此一直放心不下,不讓扶靈返鄉,正是因為如今九州寇盜蜂起,她一個孤女,這般回去,隻怕會有不測之禍。
但最近也不知何故,她觀妙玉麵相,竟有山窮水窮、柳暗花明之象,許是京中有貴人相助,能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老尼擺了擺手,笑了笑,微微闔上雙眸,道:“妙玉,京中靜居,等待機緣,切記切記。”
約莫過了一會兒,老尼麵容安詳,似睡著一般,但撫摸著妙玉臉龐的手緩緩垂下,溘然長逝。
而後,哭泣之聲響起,妙玉奪眶而出,伏在老尼身旁,哀慟哭泣。
不多時,隨著忙亂的腳步聲,外間的嬤嬤、丫鬟進來,幫著妙玉為老尼收拾後事。
……
……
再說賈珩這邊兒進了榮國府,就向著梨香院而去,從月亮門洞過了粉影油壁,沿著抄手遊廊行著,過了一會兒,麵色頓了下,卻瞧著兩個丫鬟,正是襲人、麝月。
二婢見到賈珩,臉色齊變,連忙向一旁躲開,垂下螓首,低聲喚道:“珩大爺。”
賈珩衝二婢點了點頭,問道:“你們兩個,這是要去哪兒?”
襲人垂下的螓首微微抬起,那張豐潤的臉蛋兒上,略有些局促和討好的笑意:“珩大爺,太太喚了我們過去,說是冬兒了,給二爺那邊兒取暖用的獸炭當換一換,還有再將被子換雙新的,暖和一些。”
賈珩點了點頭,隨口問道:“獸炭是不能用了嗎?怎麼還要換?”
“太太說上次過去,那炭有不少煙火氣,嗆得慌。”襲人瞥了一眼賈珩,俏聲道。
賈珩麵色不置可否,擺了擺手,道:“去罷。”
方才看見劉姥姥,就不由瞧了一眼襲人,隻見少女眉角未開,行走之間也無異狀,想來寶玉雲雨情應是沒試著。
轉念又想起一事。
“冬日了,這天兒也是愈發冷了,昨兒個見惜春穿得也多少有些單薄,在這邊兒住著,不定照顧不到,等回頭往惜春屋裡看看罷。”
賈珩麵色默然,思忖著。
他為賈族族長,以小宗成大宗,惜春作為正經的東府小姐,與賈珍一事並無涉及,哪怕是為了示人以大度,也該抽個機會,接過來養著。
“起碼在我那裡養著,還能是寶玉在西府換無煙炭的待遇。”賈珩思忖著,腳下不停,向著梨香院大步行去。
剛到梨香院,向守門傳話的嬤嬤說了一聲。
廂房之中——
“太太,姑娘,珩大爺過來了。”嬤嬤笑道。
正在給薛蟠織著一件圍巾的薛姨媽,聞言,麵露喜色,道:“珩哥兒這就過來了。”
連忙吩咐著:“快將人請過來。”
寶釵同樣抬眸望去,將正在縫製的胸衣,將之遞給鶯兒,讓其拿回去放好。
“媽午飯後,才請了珩大哥一遭兒,沒有尋到人,看來他這是剛從衙門回來了。”寶釵柔聲道。
薛姨媽笑道:“可不是?公務忙得不著家,要不等會兒讓廚房做些飯菜,等你哥哥也過來陪著說會話。”
還是想著學堂的事兒,薛蟠一大早兒,又是一路撒歡兒不知上哪兒廝混去了,薛姨媽隻想快點兒將薛蟠送到賈家學堂管束著。
寶釵柔聲道:“媽,等會兒看人家怎麼說吧。”
“是這個意思。”薛姨媽笑了笑,忽地想了想,對一旁的同喜同貴說道:“將書架上的那兩本賬簿,趕緊拿過來,放我手邊兒。”
寶釵:“……”
母女正說話間,就聽著腳步聲響起,不久,一個身形挺拔,麵容朗逸的少年,隨著嬤嬤,挑開棉布簾子,舉步邁入廂房之中,轉過一架屏風。再進入裡廂。
“姨媽,薛妹妹,可還好。”賈珩問候著。
在床榻上坐著的寶釵,容色微頓,起得身來,抬起一張豐美、明媚的臉蛋兒,杏眸盈盈如水,輕喚道:“珩大哥。”
------題外話------
騙一下機器審核試試。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