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府
賈珩坐衙視事,照例翻閱錦衣六所送來的情報彙總,或是提筆批閱,或是用印,大自從錦衣六所專司一域的改製,諸般機密文件,皆由經曆司經曆送來處理。
賈珩而後與幾位千戶敘完話,已是未申之交,將公文歸檔,由經曆司經曆裝訂成冊,將目光投向北鎮撫使曲朗,引至後衙書房敘話。
一進書房,曲朗低聲道:“大人,那位琪官兒尋到了。”
賈珩凝了凝眉,自顧自斟著茶,問道:“現在人在哪兒?”
曲朗道:“現在西城懷遠坊的客棧,此地是我們的聯絡點,大人看是不是抽空見一麵?”
以他的身份,對上忠順王府,無法做到取信於人,自也談不上使人為他所用。
賈珩思量片刻,沉聲道:“等晚一些,我去見見。”
琪官兒如果能返回忠順王府,成為錦衣府眼線,就有可能將那本賬簿盜出來,這比錦衣府再想辦法往裡安插人手要有效率的多。
“對了,賈璉那件事兒可有進展?”賈珩沉聲問道。
賈璉最近和孫紹祖已經徹底勾連在一起,隻是二人還未開始走私,這也是他遲遲沒有收網之故,不能將孫紹祖捎帶進去,總歸少了點兒什麼。
但他回來之前,卻是又生一計,如果將孫紹祖變成一根釘子,以其晉地大同人的身份,臥底進入晉商,從而摸清晉商走私的渠道鏈條,似乎比單純將其拿下還更好一些。
因為調查晉商,貿然從外間打入,也容易引起懷疑。
不過此事需得從長計議。
曲朗道:“我們的人正在盯著,貴府璉二爺還有神威將軍的渠道,已摸索的七七八八,隻是平安州節度使,事涉朝廷命官,又在邊陲,不好搜尋罪證,隻怕還需抓捕之後,才能找到線索。”
賈珩沉吟片刻,道:“先將一些罪證抄錄幾份兒,隨時有用,另外,你我都換上便裝,一同去見見那位琪官兒。”
曲朗聞言,拱了拱手,低聲應是。
懷遠坊,南山客棧,已是傍晚時分,夕陽西下,霞光璀璨。
天字號房間,蔣玉菡在裡廂來回踱步,似是坐立不安,不時抬眸看著在廳中一張桌子上坐著的四個持刀壯漢,心頭蒙上一層厚厚陰霾。
他原本已逃到了長安城外,啟出早年藏匿在紫檀堡一間私宅的金銀,正自東躲西藏間,卻不想被幾個自稱是錦衣府的探事截住,而後就見到了那位曲千戶。
“兩位兄弟,煩請告知,是哪位大人要見小的?”蔣玉菡走到廳前,問道幾人。
“不要多問,等那位大人見了你,你自知道了。”那錦衣府的探事,抱著刀,籠著手,冷冷說道。
蔣玉菡聞言,眸光閃了閃,隱隱有幾分猜測,心頭不由歎了一口氣。
他這一遭兒,隻怕要卷入一場風高浪險的漩渦中。
過了一會兒,屋內則是掌了燈,從外間挑簾進來一人,與錦衣府的探事附耳說了會兒,幾人都是霍然站起。
不多時,隻見幾個身形魁梧,目光銳利的青年簇擁下,動作乾練地入得裡廂,於四下警戒。
蔣玉菡抬眸看去,隻見一個身著石青色長衫,麵色冷峻的少年,因為逆著光,半邊臉晦暗不明,讓人心頭生出一股憚懼。
賈珩落座下來,一旁錦衣府試百戶胡勝,連忙提起茶壺,“嘩啦啦”聲中斟了一杯,屈身彎腰奉上,躬身侍立。
“你就是忠順王府的琪官兒?”賈珩端起茶盅,輕輕吹了一口茶沫,抿了一口,冷眸如電,看向琪官兒,問道。
蔣玉菡認清來人,麵色微頓,心頭咯噔一下,暗道,果然是此人,賈家之主,賈珩!
當初與榮國府的寶二爺一同,見著過這人。
拱手作揖,恭敬道:“草民見過賈大人。”
賈珩放下茶盅,並不意外蔣玉菡能有此番作為,這等能在忠順王府侍奉的優伶,個個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就沒有一個愣頭青。
這時,打量著蔣玉菡,見其雖是男子,但眉目嫵媚,舉止間的確自有一股風流,低聲道:“你倒是機警,坐罷。”
既是聰明人,那就比較好辦了。
蔣玉菡連道一聲不敢,躬身低聲道:“大人之威名,神京鹹知,草民自不例外,況忠順王爺時時提及大人,竊為痛恨。”
賈珩冷笑一聲,道:“你不用拿忠順王爺來威嚇本官,你如今逃出王府,如由本官親自送至忠順王爺,隻怕你不會有好下場。”
蔣玉菡聞言,臉色蒼白,他擔心的就是此節,心頭一凜,低聲道:“大人為當世英雄,豈與一伶人為難?對草民何不高抬貴手?”
畢竟是唱過戲的旦角,說起話來文縐縐,倒頗有幾分英豪之氣。
賈珩道:“莫作無用之言,隻要你為本官辦一件事兒,本官自保你再不受忠順王府轄製,從此得脫樊籠!否則,你以為真能逃脫忠順王府的通緝?隻要忠順王爺隨意給你安個竊盜王府財貨的罪名,由刑部發文,於省府州縣張懸海捕文書,料天下之大,想來也無你容身之地!”
蔣玉菡聞言,背後就有冷汗涔涔滲出,他先前的確沒有想到這麼一茬兒,隻是王爺真的這般費周折?
一旁的試百戶胡勝,麵相凶惡,陰森道:“乖乖聽大人的話,不然,縱王府放過你,進了錦衣府的門,還想安然脫身……”
賈珩皺了皺眉,伸出一手,那位試百戶連忙躬身,閉嘴不言。
然而,蔣玉菡臉色卻不好看。
“如是應允,趁著忠順王府未及察覺,你現在回去,還好說一些。”賈珩沉聲道。
蔣玉菡咬了咬牙,道:“大人究竟想讓草民做什麼?”
賈珩道:“倒也不作什麼,等會兒由曲千戶給你吩咐。”
蔣玉菡臉色蒼白,低聲應了。
……
……
回頭再說鴛鴦,未時時分,賈母在琥珀、翡翠幾個丫鬟的侍奉下,梳好了頭發,就讓琥珀去喚鴛鴦。
正如鳳姐所言:“老太太離了鴛鴦,飯也吃不下去的。”
鴛鴦聞聽琥珀來喚,就隨著琥珀一同離了廂房,正要往賈母廂房而去,隨便回稟了今日邢夫人這一節,出得廂房,不想就在回廊上見到了自家嫂子。
金文翔媳婦兒,原就是賈母院裡負責漿洗的頭兒,這會兒截住鴛鴦,臉上帶著笑道:“鴛鴦你過來,橫豎有好話給你。”
鴛鴦冷笑道:“能有什麼好話?宋徽宗的鷹,趙子昂的馬,都是好畫!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好算盤,我這會子去侍奉老太太,可沒空理會你。”
琥珀在一旁聽得麵色茫然,稀裡糊塗。
鴛鴦也不理金文翔媳婦兒,拔腿就往賈母屋裡去。
當著外人的麵,金文翔媳婦兒還未說完,就受得夾槍帶棒地一通搶白,站在原地,一張臉青紅交錯,氣悶地回稟邢夫人去了。
剛巧兒,邢夫人也從鳳姐屋裡出來,原來鳳姐勸著邢夫人,見勸不大通自家婆婆,隻能順著邢夫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