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非常周期”裡,仍在山林中的龍文書搞這通遠程通話,也很不容易了。
東幡便“哦”了聲,選擇了正確的岔道口,繼續前行。
投影就東幡身前,持續後移,屢生波動,看上去隨時可能消散掉,龍文書仍在解釋:“實在是我在‘廢礦區’行動不便,讓他幫著支應一下,結果是個嘴笨的……”
“明白,理解。有那個‘國主’在前,‘失落之國’出什麼樣的人物都不奇怪。”東幡不緊不慢地邁步,繼續聊天,“可那樣一個‘國主’,你給他當文書,人不人,鬼不鬼,圖什麼呢?要是你肯轉個立場,不比現在拘在山林之中強上百倍?”
龍文書大胖臉仍是在笑:“國主的笑話,流布甚廣啊。不過神子可知,國主之神通偉力?”
東幡輕撫礦洞岩壁,感受已明顯升溫的燙手感覺:“聽過一些,怎麼殺都殺不死?”
“彆的我不予置評,可國主強大的生命力,便是虛無神國在現實的錨點,確鑿無疑。”龍文書的藤蔓臉孔上,笑容開始苦澀,“我們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隻有在他身邊,才有活下去的資格……轉向容易,可又有誰能幫我從山林之中解脫出來呢?”
“這樣?”
倒有點兒符合“無根飄萍”“久不為人”的說法。
可這種要求,真神、教宗,還有李維都不行?野火和宛媿呢?
羅南終究留了點兒餘地,沒有這麼問。
不會說人話的“桑覺”也還罷了,龍文書這家夥,挺有意思。
見麵就稱呼東幡為“神子”,也很輕易對東幡暴露重要信息,明知道他是高能中心的“線人”,卻一點不擔心各類情報落到“高能中心”甚至“開墾團”手中。天照教團,或者說李維與“開墾團”是有默契沒錯,可真要這般,當初“失落之國”奉“開墾團”為神子,賣力舔那邊腚溝子的時候,大家直接合流多好?何必當下這般,鬼鬼祟祟?
這裡總有一個環節是不匹配的。
此時東幡已經看到了下個岔路口上的警報器,還有退往甬道深處,已經緊張持槍,準備封堵洞口的警戒人員。他仍然沒有停步,繼續與龍文書交流:
“你沒有告訴他們,東幡神子到此視察麼?”
沒給龍文書解釋的機會,他又問:“還是說,你到現在還不確定,應該給我怎樣的身份?是‘神子’‘國主’,又或是……‘神明’?”
話音方落,持槍披甲的警戒人員已經撲倒一地,警報器也很及時地故障了。
東幡暢通無阻往前去。
龍文書倒還保持笑臉:“一定是老桑糊塗了。嗯,冒昧相詢,東幡神子對‘國主’的位子很有興趣?”
“我隻是想有一個參照物。”東幡幾步路的功夫,就已經進入了前麵的“道場”中。
龍文書的投影這次沒有跟進去。
此地距離地麵差不多有兩百米左右,在“廢礦區”是極淺的位置,但無光、低氧環境已經不太適合普通動植物存在,僅有的自然生靈,可能隻是一些微生物群落。
可東幡在這裡,分明看到了盈盈綠植、茵茵草甸,而且不知反射哪裡來的光源,近乎自然,倒讓這片區域變成了地下的奇妙庭院。便在其中,數十名信眾跪伏於地,沐浴在光芒下,大聲念頌經文,對外界變化全無察覺。
還彆說,確實有“神跡”般的感受。
東幡嘖嘖稱奇,在“庭院”中走一圈兒,期間這些信眾對他的到來全無反應,仿佛兩邊處在不同的維度。
他倒也沒有打擾,隻是最後停在一處說不出什麼名字的矮樹前,伸手虛攏,卻是攏到了一圈綠瑩瑩的微光。仿佛一隻螢火蟲,在他半攏的掌指間飛舞,很是輕盈歡快。
認知趨同,速度真的可以!
隻是這四五十號人,再虔誠十倍,產生的信力也不足以供養這道畸變神明的殘靈。
“道場”這特殊環境,必然有其他因素支撐。
比如上下四方深埋的仍未完全腐爛的殘屍;又比如“道場”之間超凡力量的遠程調度。
東幡有了這個認知,便鬆開手,讓“螢火蟲”繼續在綠植間飛舞,轉身從“庭院”出來,重入驟然昏暗下去的礦洞坑道。
龍文書的投影仍在這裡等著,隱約照出昏厥的警衛人員輪廓。
等東幡出來,龍文書自然連上了之前的話題,有關東幡對“失落國主”或其位置的看法。
“國主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參照對象,畢竟,不是人人都能成為‘鏡子’,意識昏昧、欲望渾濁的尤其不行。”
“這就是你們這些‘文書’對‘失落國主’的評價?”
“這是事實,另一個事實就是,他擁有無窮無儘的生命力,有著不死不壞之身,有著時刻輻照一域的威能。經過有效的引導,甚至可以無視時空距離,直接影響他的每一個‘道場’,包括東幡神子你剛剛‘視察’的這處……神子麵對這般偉力,如何參照?”
東幡咧嘴,無聲而笑。
龍文書緊跟著又道:“我們研究過東幡神子您的能力,似乎正是充分利用、轉移生命力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