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念晴依戀地蹭了蹭他的掌心，低頭輕輕道“不怕，等見了仙人，我便求他，讓你和我一起走。”
張玉龍失笑“何須你求，我自然跟你走。”
兩人微微磨嘰了一會兒，張玉龍這才輕咳一聲放開了木念晴。
他有點尷尬地偏頭看了眼連鳳遷，微微笑笑，率先攀上了了崖壁。
事情正如張玉龍所料，三人上壁並不算難，即便是需要停下來拉人，一來連鳳遷體輕，拉起來並不費力；二來他也特彆配合，被懸吊之時，柔順乖巧，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一心一意將自己的全部安危都放在張玉龍身上。
三人翻上仙宮小平台的時候，太陽都還沒落山。
看著不遠處隱約在霧中出現的仙宮鬥簷，三人都現出興奮的神色來。
“終於到了啊”張玉龍開心地笑了起來，帶頭大步向仙宮走去。
木念晴和連鳳遷緊跟其後。
仙境中濃霧彌漫，處處都似仙
景。
高簷低瓦，小橋流水，精致的景色讓三人大開眼界。
連鳳遷眼中露出羨慕的神色“果然是仙人，住處都如此精致奢華。”
一路行走一路感歎，漸漸地，木念晴停了下來。
“不對，”她皺著眉頭，“仙宮離我們並不算遠，我們走了這麼久，早已超過了應當行走的時間。”
她和張玉龍一起看向連鳳遷。
連鳳遷也不含糊，伸手入懷，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拈了些藥粉，迎風而撒。
極細的黑色粉末在風中打了個轉，刹那間便融入濃霧之中。
木念晴的意識裡，陳星瑜皺了皺眉頭。
根據大師兄筆記中的蛛絲馬跡，蠱煉製到最後，其色彩會根據用料的不同而確立，但從他所提及的材料來看，破幻蠱最終的色彩似乎並不該是黑色粉末。
而這黑色的粉末，讓陳星瑜不由得想起了他剛剛煉製完成的言靈蠱。
就在此時，陳星瑜的腦海中突然嗡地一響，他已從木念晴的意識中騰空而起。
翻冤童子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解冤由，見人心，全知廣視，現”
一道金光閃過，陳星瑜腦中的畫麵突然變成了左右兩個。
一個是木念晴的視角，而另一個，主角是張玉龍。
在那黑色粉末灑出的同時，木念晴眼前的景象驀然一變。
白霧彌漫，身旁的張玉龍卻不見蹤影，隻剩下連鳳遷站在前方，看著她的方向，一瞬不瞬。
木念晴皺了皺眉頭“你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連鳳遷聳了聳肩膀，“我隻是想和你談談。”
“談談”木念晴簡直啼笑皆非，“這是什麼時候，仙宮之前，幻象之中，你要和我談談”
她搖了搖頭“行，有什麼事你快說。”
連鳳遷的聲音弱弱的“你可知為何上得仙宮一定需要一個蠱師”
木念晴一愣“不是為了破幻”
連鳳遷笑了笑“破幻蠱隻需灑在空中便可破幻，根本無需任何手法。攀岩師或蠱師帶上蠱藥上崖即可，蠱師，在仙宮之前是最沒有存在必要的人。”
木念晴皺著眉“不知道你要說什麼，既然上來了，我們一起去見仙人便是，就算沒用，上都上來了，難道你現在要下去”
“不，不僅如此，”連鳳遷搖了搖頭，眼中似有哀怨，“念晴，我一直很羨慕你，平日裡就活得瀟灑，想要什麼也總能得到。”
木念晴有些不耐煩“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連鳳遷看了她好一會兒，看得木念晴差點又要發脾氣，這才緩緩道“上崖需要蠱師，或者說需要哪一個蠱師，不是隨意指定的，而是靠天啟。”
“天啟”
“對，在確定要上崖之前，大蠱師會給所有學員下一道蠱，得到天啟的蠱師才可上崖，而我，就是得到天啟之人。”
“行，你有天啟，那有
怎麼樣”
連鳳遷眯了眯眼睛“我得到的天啟是，我們三個人，隻有一個可以見到仙人。”
木念晴警覺地退了一步“你待如何”
連鳳遷亮出雙手“放心，我此刻並無惡意，隻是想和你商量。你”
他遲疑了一下“若你願意把張玉龍讓給我，我就勸他和我一起退出，讓你單獨去見仙人。”
這話一出，木念晴呆了半晌，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在做什麼夢”
她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來“且不說玉龍哥會不會退出，單是你這個讓字，就讓我覺得惡心”
“玉龍哥又不是貨品，他不是我木念晴的，更不是你連鳳遷的，就算是要在我們兩人之間選，也是他來挑，由得著你我在這裡商議謙讓”
木念晴狠狠呸了一口“就憑你現在這副口吻，就根本不是待玉龍哥真心之人，他就算不選我，也不會選上你至於誰去見仙人，待我見了玉龍哥，與他商量，誰去都是一樣，但你我之間”
木念晴刷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根軟鞭“你若是不放我過去，就彆怪我不客氣”
“不客氣就憑你”連鳳遷被木念晴罵得紅了眼，他咬牙揮手，木念晴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惡魔般殘缺不全的怪物。
而另一邊的畫麵裡，張玉龍身邊的木念晴消失不見，連鳳遷輕輕挨到了張玉龍身邊。
“玉龍哥，”他微微低著頭，“你聽我說。”
還是那番天啟的說辭，隻是最後他道“念晴妹妹對仙宮渴望已久，你或許不知道，她曾有個妹子，也曾在秦儺師名下學習，隻是受不了儺師的神靈附體，早早夭折了。她和你相好，隻是想找一個能帶她上仙宮的人，好求仙人放她妹妹歸來。”
“既然她執意如此，玉龍哥，不如我們成全了她，就放她去吧。”
他繼續上前兩步，幾乎挨在了張玉龍的懷裡“玉龍哥，念晴不值得，但你還有我，我我一直都欽慕你。我知道你最大的夢想就是走出這個封閉的村子，去廣闊的天地中遊曆。我可以，我可以陪你一起，天高任鳥飛。”
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張玉龍已經皺起了英挺的眉，待他說完，立刻不耐道“念晴如何，不是我們能評判的，就算真如你所說，我也要當麵問清她的想法，若她真的是為了妹妹，就讓她去見仙人，也沒什麼不可。”
他向後退了一步“連弟，你的好意我十分感激，但我一直都隻是把你當一個普通朋友看待，實在不能接受你的心意，請你自重”
“原來，原來你是這樣一個人，”連鳳遷紅了眼，“那你之前救我的時候怎麼不說”
張玉龍愕然“什麼救不救”
連鳳遷怔怔道“那年我來到毗仙村，和所有少年一起在水中攔棺。我差點被大水衝走，是你拉住了我，把我從水中抱出來，又背到天梯崖下”
張玉龍一臉茫然“那個孩子是你”
淚珠從連鳳遷的眼角落下“原來，真的是我在自欺欺人”
他背過身去抹了把眼淚，輕輕搖了搖頭。
刹那間，眼前山景變幻，連鳳遷的身影變成了一個呲牙咧嘴的怪物，看了張玉龍一眼，手中不知是什麼長須，直向張玉龍卷來。
而在陳星瑜的視野中，分明是張玉龍和木念晴兩人在腦海中完成了上述幻象，木念晴抽出長鞭，劈頭蓋腦抽向張玉龍，兩人立刻打鬥起來。
不遠之處已是仙宮，濃霧團團之間，可見隱約的宮牆與鬥簷。
宮前一座木橋跨越潺潺溪流，連鳳遷立於木橋之上。
“我本隻想成全自己，你們卻這樣執意，既然如此，便由我去見仙人吧。”
他轉身跨過小橋，濃霧遮蓋了他的身影。
而木念晴這邊，兩人眼中對方皆是怪物，打鬥正酣。
雖說是仙宮前的小平台，但畢竟地域有限。
連鳳遷的幻術，讓兩人忽略了平台的大小，打鬥之間，看似在仙宮之旁，卻已退到了崖邊。
木念晴首先站立不穩，半個腳掌已懸在懸崖之外。
而張玉龍猛撲而來，一把推在她的胸口。
微風從崖邊吹來，帶來了女孩身上的一絲花香。
那是方才在帽簷崖，他親手戴在女孩鬢邊的小藍花。
此刻，藍花依舊嬌豔，小小綻放在眼前這個醜陋的怪物耳旁。
張玉龍猛然醒悟過來，轉推為抓，一把拉住了女孩的衣襟。
但一切都太晚了，木念晴此刻已被他推出了懸崖之外，衣料破裂之聲響起，女孩不可逆轉地向下墜去。
張玉龍毫不猶豫地縱身而下，將木念晴緊緊抱在懷中。
兩人刹那間恢複了樣貌，呼呼風聲之中，木念晴驚愕地看著眼前的情郎，淚被狂風吹起，沾上張玉龍的臉頰。
“乖，不怕”麵對著木念晴，張玉龍微微勾了勾嘴角，手中繩索拋出，想要攀住崖上的樹木。
但兩人急速下墜的勢頭那麼猛，即便是幾次都纏住了樹枝，兩人隻是被略略緩衝，依然以極快的速度向下墜去。
“我不怕。”木念晴輕輕抬起手，撫了撫張玉龍的臉頰，“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心甘情願。”
“傻瓜”張玉龍的手收緊少許，依舊在下墜中尋找著機會。
不過是瞬間，兩人已經掠過帽簷崖，張玉龍最後一次甩出繩索，試圖纏住帽簷崖邊的石錐。
這一次，他纏住了。
但就在繃緊的那一刹那，草繩驀然斷開。
張玉龍眼中顯出無奈，微微鬆開木念晴，借著繩索最後的一點拉力，在空中翻了個身，墊在女孩身下。
落地的瞬間，他看著上方哭花了臉的女孩，微微笑著說“真醜。”
天梯崖下，尋仙河旁，陳星瑜看著木念晴昏迷在張玉龍的屍身之上，卻被一陣急流席卷而去。
解冤童子的聲音再度響起“收”
眼前驀然一黑，陳星瑜再一次站在了秦家小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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