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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東廂房中,陳星瑜把木念晴又安置得舒服了些,轉身看向秦安平師父,剛才王師父說的,曾想過收儺師為徒的事情,是還有什麼隱情嗎”
秦安平原本就要出屋,被他這麼一問,又停下了腳步。
老人深深地歎了口氣“並不是你想得那麼複雜,而是這幾十年來,不知為何,擁有儺師天分的孩子一直都很少,而且大都體弱,像是念晴這樣活潑的,身體中其實也有隱疾,見不得蠱莊裡的那些毒蟲毒草,往往一到蠱莊,還沒學到幾日,便精神衰弱至極,瘋的瘋傻的傻。所以王非呈不敢讓你入莊,寧可把最重要的天書拿到這裡來,也不敢讓你過去。”
他的目光在木念晴的臉上徘徊許久“念晴在毗仙村長大,小時候也去過蠱莊,當晚就生了大病,好在她運氣不錯,隻是跟著親戚過去玩,送回來後養了短時間恢複了,從此再沒去過。沒想到,她竟然會去學蠱。”
老儺師搖了搖頭,語氣低沉“當年她翻下尋仙河,到底遭遇了什麼啊”
老人頹然遠去,陳星瑜愣在東廂的桌子旁,回味著老人方才說的話。
體弱隱疾蠱母
內心裡似乎有什麼衝動欲出,可念頭就像是水裡的氣泡,剛成型便啪的一聲破裂,隻留給他怪異的感覺。
心臟在砰砰地跳動,右邊胸口似乎也有什麼在蠕動,似乎是那和體弱、隱疾有關的事物,就在這隱隱的跳動之中。
接下來的幾天,陳星瑜每日清晨給老人做了早飯便出發去後山,到了天黑才會回來。再給老人做一頓晚飯,又去照顧躺倒的木念晴。
因為是女孩,兩個男人實在不便照顧,秦安平托了隔壁家的嫂子每日來給木念晴護理擦身,倒也弄得乾淨清爽。
所幸,王非呈所贈的百花丸確實有些效果,木念晴雖然沒有好轉,但看起來並無惡化的跡象。
家裡堆著的草藥越來越多,害怕春雨連綿的時候黴爛,陳星瑜還是把西廂收拾了出來,搭了架子晾曬草藥,自己就睡在木念晴之前的床上。
驚蟄已過,山中的蟲蟻慢慢多了起來,陳星瑜將天書中載明的幾味時令草藥都采到製好,轉頭去了東山。
東山在尋仙河對岸,平日裡少有人去,陳星瑜過去那邊也隻有一個目的,尋找一種金色的小蛇。
據天書記載,這種金色的小蛇隻在向陽之地生存,而且隻在春分期間破卵。
破卵而出的小蛇通體金色,毒性強烈,但聰明至極,能懂人言。
此時抓住的金蛇,用特殊的法子炮製才能入藥,若是過了清明,小金蛇蛻皮之後,蛇體就變成了白色,與人無法溝通,再無之前的靈效。
陳星瑜看來看去,也隻有對岸的東山符合天書上所說的條件。
大清早的,陳星瑜來到了初到毗仙村,和攀岩師一同接棺的瀑布前。
攀岩師們選擇在這裡接棺是有考究的。
這一段其實都是山地
,尋仙河的落差很大,時不時便會有一段急流,而在瀑布上的這一段,河麵變寬,水流自然也減緩很多。
而臨近瀑布的這一段,又有著一長片的淺灘,水最深不過頸脖,不至於讓攀岩師們連水底都夠不著。
轉過一段山崖,陳星瑜趴在崖壁邊,看向當初接棺的那片石灘。
陽光依然明亮,石灘上的幾塊石頭被日光照著,反射著強烈的光線。
下到河灘,他才發現,那些閃閃發光的石頭,竟然和當初在祖祠崖裡看到的那些晶體如出一轍。
抬眼看了看河流的上方,青山莽莽,也不知這些晶體是從哪裡落下的。
山崖上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陳星瑜抬眼去看,曲連吉正帶著一幫徒弟,向著他的方向走來。
上次見麵,還是在陳星瑜的石室前,這些師兄們說不定都對他下過狠手。
後來曲靜醒來,自然是把事情說了個清楚,曲連吉也曾想過帶徒弟們來道個歉,可秦家小院立刻傳出了陳星瑜拜王非呈為師的消息。
原本就是蠱師徒弟害人,此刻這人卻和這些壞人沆瀣一氣,曲連吉一氣之下,打消了念頭。
此刻兩方河灘相逢,氣氛有些尷尬。
好在時間不等人,上遊的棺木順水而下,可不管你尷尬不尷尬,攀岩師們默默看了陳星瑜一眼,挪開了目光。
過河的自然是曲連吉,這位攀岩師雖然已過了五十,可衣服一脫,依然是一身的強健體魄,拉著繩子便泅了過去。
這幾日春雨綿綿,河水上漲了不少,激流奔騰的速度加快了許多,饒是曲連吉,也是在水中一再沉浮,這才終於到了對岸,累得他躺倒在河灘的亂石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將攔棺繩係好。
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不等他回到這邊來組織弟子,上遊棺木的黝黑身影已經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曲家弟子一向聽話,可此刻曲連吉在大河對岸,大師兄新喪後尚無人接班,今日來的又都是些新手弟子,一時間竟慌了手腳。
“彆慌”人群之外,突然有人厲喝一聲,“又不是沒做過,鮑易”
鮑易應聲而出“在在呢。”
“今日幾口棺材”
“啊就一口”
陳星瑜啐了一口“就一口棺材,你們這麼多人,怕什麼當初剛到啥都不會的時候,我們還接了三口棺呢”
在場的弟子都是一愣。
曲連吉平日裡要求嚴,攀岩的教學又是以看和反複練為主,學徒們都不怎麼動腦筋。
而新學徒們第一天來到村中就接了三口棺材,一人落崖一人被激流衝走,讓大家對於接棺這件事產生了天然的恐懼。
此刻真正分析一下,攀岩的學徒們這段時間早就接棺接熟了,現在就那麼一口棺材,來的人數又和平時差不多,有什麼不行的
一時間弟子們都自信了起來,不用陳星瑜吩咐,已經自覺分成
了兩組。
水性好的摸著繩索下水,來到棺木途徑的對麵,水性差些的則留在淺灘處。
陳星瑜看他們站好了,默默補上了曲連吉的位置。
水聲轟隆直響,水花濺在每一個人的身上、臉上,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晶瑩的光芒。
黑漆闊口的棺木順著急流直衝而下,轉眼便到了眼前。
鮑易大喝一聲“接”
兩隊人馬閃出一個空隙,任那橫衝直撞的棺木狠狠勒在解釋的攔棺繩上。
兩套繩索熟練甩出,分彆套住了棺木的一頭一尾,順著水流的力道將棺木拉到合適的位置,再一同向岸邊努力。
棺木被馴服,一陣水花四濺之後,那口厚重的棺木被乖巧推上了岸。
“哇好棒啊”有個小學徒突然叫了起來,“這可是我們自己攔下的啊”
“是哦,記得當初剛來的時候,我都嚇得差點尿褲子,如今也能自己攔棺了。”
“哈哈哈,真的好爽啊”
陳星瑜看著那群興奮的學徒嘰嘰喳喳,朝著鮑易做了個手勢。
鮑易愣了一下,傻乎乎地靠過來“乾嘛”
河水激流中,曲連吉已經沿著繩索鳧了過來,眼看著快要登上淺灘。
陳星瑜沒法再提示,躲到鮑易身後,大喝一聲“跪”
條件反射般的,所有的學徒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鮑易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喊著“拜河神”
學徒們齊刷刷地磕下頭去,就連尚在淺灘的曲連吉,也直接跪倒在水中,誠心跪拜。
跪拜已畢,陳星瑜從河灘上爬起來,向後躲了躲,站在了山崖的陰影處。
曲連吉看也沒看他一眼,上前仔細檢查了棺木後點了點頭“做得不錯”
學徒們都露出興奮的表情來。
曲連吉揮了揮手,安排了抬棺的人選,再沒說什麼,直接趕著學徒們上了路。
等他們走遠了,陳星瑜才從方才躲藏的石壁後走了出來。
河水依舊湍急,衝刷在那根結實的攔棺繩上,揚起的白色的浪花。
遠方,已經上了山崖的曲連吉回過頭,正看見陳星瑜站在河灘上,朝著他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他冷冷哼了一聲,回頭繼續向天梯崖走去。
有了攔棺繩的幫助,渡過尋仙河就成了簡單的事情。
陳星瑜脫了外衣頂在頭上,摸著繩索過了河。
東山不比後山,山崖上根本沒有人來往,植物十分茂盛。
路倒是不太險峻,隻是兩旁刺蓬眾多,道路總是越走越窄,陳星瑜一路走一路用柴刀開路,太陽當頂的時候,才上到半山腰。
天書上講,小金蛇大都孵化於山頂。
一般蛇類的產卵期都在春夏之交,天氣暖和的時候,這種蛇也是如此。
而不同的在於,大白蛇在夏天產下的卵,要經過幾乎一整年的時間,在山
頂吸收日月精華,才會在第二年的春天孵化。
陳星瑜仰頭看了看山頂,估計到達山頂得到下午了,若想一鼓作氣去搜索一下山頭,今日大概隻能在山裡過夜。
想想木念晴昨日才吃了百花丸,今日應當沒什麼大礙。
一早上他給秦安平準備的東西也不少,還跟隔壁的嫂子交代了,讓她晚上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