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他便也不多擔心,在路邊歇了一刻鐘,再次向山上走去。
下午申時,他終於攀上了山頂。
陽光依然溫暖,將山頂的草木照得鮮亮。
山風悠然,將他汗濕的鬢發吹乾,陳星瑜坐在山頂的一塊大石上,隨便吃了點乾糧。
從這裡看下去,尋仙河儘收眼底。
彎彎曲曲的河道從上遊一路延伸下來,經過幾次下落,毗仙村的大瀑布是最大、最高的一個。
而河道的上遊,群山之間,似乎還有許多零零散散的村落。
隻是,距離天梯崖頗遠,不知有何營生。
塞飽了肚子,陳星瑜開始尋找金蛇。
山頂的石縫很多,向著陽光的部分,石塊都被曬得暖暖的,的確是適合小金蛇孵化和生長的地方。
但一直到天黑,他都沒有尋到金蛇的身影。
晚間就在山頂找了個避風的位置,窩在石縫下睡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陽剛剛照上山頂的時刻,他又起身去找蛇。
這一次,他連山崖上的石縫都不放過了,乾脆使出攀岩人的技巧,直接下到向陽的那麵峭壁之上。
太陽緩緩升起,正正照在他的後背上,起了一層薄汗。
他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目光依然在石縫間逡巡。
“誒,那位大哥”脆生生的女聲在腳下響起,陳星瑜攀著崖壁向下看去,近乎垂直的崖壁上,隻能看見一頭烏黑的秀發。
秀發的主人仰起臉來,清秀的眉眼微微彎著,還騰出一隻手來,指尖指了指陳星瑜右手邊的山崖“辛苦你幫我摘兩株迷絡,我就不上去了。”
女孩說的迷絡是一種植物,葉子如細細的藤蔓,絲絲縷縷搖曳在風裡,又輕又脆。
他記得王家大師兄那本靈蠱製要上記載,迷絡可做蠱藥的引子,以根部最有效。
陳星瑜想了想,從腰帶上解下一個小藥鏟,小心將那兩株迷絡連根帶土鏟了起來,用身上一塊布巾包了,就要丟給女孩。
“哎,你彆扔”女孩叫著,“我準頭最差了,你哪怕直接扔我臉上,我八成也能把東西弄掉。”
她抬頭看了眼太陽“我看你都在這兒掛了好久了,要不要下來休息一下”
陳星瑜抹了抹頭上的汗水。
他在這麵崖壁上已經找了一個多時辰,用來固定身體的指尖和腳尖都已經有些麻木,的確是需要休息了。
反正也要把迷絡給女孩送下去,他點了點頭,開始緩緩往下攀。
兩人之間不過幾
丈距離,陳星瑜很快便下到了女孩所在的地方,隨即一愣。
他本以為女孩固定身體的地方是個小平台,此刻下來卻發現,那裡依然是垂直的峭壁。
但峭壁的石縫中,被嵌入了兩根金屬長釘,長釘的尾部向上彎折,掛著兩條結實的藤蔓。
而那個清秀的女孩,正坐在藤蔓上,如同蕩秋千一般,晃晃悠悠,好不自在。
見他下來了,女孩趕緊指了指自己身邊“快來,我幫你把細凳搭好了,過來坐。”
女孩的身邊,還有一條藤蔓做的秋千”,安放在與她平行的位置。
陳星瑜坦然一笑,幾下攀到女孩身邊,在那根“秋千”上緩緩坐下,又伸手把布包遞給女孩“喏,你要的迷絡。”
女孩拿過布包,一臉羨慕“你好厲害啊居然一隻手就能把迷絡挖出來,還挖得這麼完整。”
她對著少年赫然一笑“我每次都笨手笨腳的,最多把莖葉扯回去,每次都被師兄罵。”
接著她又開始嘀嘀咕咕“人家力氣小嘛,他以為誰都跟他一樣,五大三粗地像個大猩猩一樣。”
陳星瑜喘了口氣,原本以為隻能再爬上去才有休息的機會,沒想到這女孩竟然有這樣的法子,他禮貌地問“姑娘,你這個”
一句話還沒說完,山崖下方又傳來一聲喊“青蓉你去哪兒了”
男聲洪亮,帶著些著急。
“這兒呢這兒呢”女孩開心地晃動著小腿,“陶師兄我在這邊,陽麵山崖”
山崖下很快傳來攀爬的聲音,一個青年從下方的山壁間攀了上來。
青年看起來年歲也不算大,麵相正直端正,一身粗布衣裳,背後還背著一個巨大的藥簍。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青年皺眉,“就你那短胳膊短腿,爬這麼高乾什麼”
“不是你說要采迷絡的嘛”女孩不滿地撅起嘴,“這片山崖上迷絡最多啊”
“那也要注意安全,你”男子的聲音戛然而止,顯然是這才看見女孩身邊的陳星瑜,疑惑道,“這位”
“哦,剛才我一來就看見他在最高的崖壁上,是從山頂下來的,可厲害了”女孩一邊說一邊還做著手勢,神情誇張,“你看你看,他身上什麼繩索都沒有哦,還有還有”
她一揚手上的布包,身子一歪差點從“秋千”上掉下去,卻巴巴地把陳星瑜給她的迷絡遞給青年看“你看看,他就用了一隻手,一隻手攀在崖壁上,另外一隻手挖迷絡,就能挖得這麼完整”
她一張小嘴說個不停,手裡又做著動作,好幾次都差點從藤蔓上滑下去。
陳星瑜就坐在她身邊,見她如此,忙一手扶著崖麵,一手虛虛護在女孩身前,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青年攀到兩人身邊,無可奈何地看了眼女孩,又向陳星瑜露出抱歉的笑容。
陳星瑜不禁失笑,見青年已經護住了女孩,立刻從藤蔓上站了起來。
“誒,你怎麼不休息了,要走了嗎”女孩停止了絮絮叨叨,轉臉對陳星瑜道,“這才歇了多大會兒,你今天要采的藥材還沒采夠”
陳星瑜點點頭“的確尚未找到,還需努力才是。”
他禮貌地朝兩人點了點頭,轉身便要向上攀爬。
“這位應該是位蠱師吧”青年突然開口問道。
陳星瑜停下了動作,偏頭回去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我以為你會猜我是藥師。”
青年有些緊張地笑了笑“迷絡作為草藥,莖葉入藥即可,但若是入蠱,則最好是根須,很少有人知道,其實迷絡根部附近的泥土,在蠱藥中也有很重要的作用,可用作緩解迷絡毒性之用。”
他指了指女孩手中的那個布包,正好看見女孩一臉恍然大悟,連忙手忙腳亂把差點丟掉的土塊又包起來的窘狀,無奈地笑笑“看你挖的迷絡便知道你一定是懂蠱的,說不定還是其中大家。”
陳星瑜搖了搖頭“不是什麼大家,我隻是對麵村子裡的蠱師學徒罷了。”
聽說是對麵毗仙村的村民,青年臉上露出一絲糾結的神情“你是蠱莊王大師的徒弟吧”
青年遲疑的表情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她伸手在青年肩頭拍了一下“你乾嘛,他又不是那些老頑固”
“你說的對,”對麵的青年點頭,“我叫陶光,這是我師妹青蓉,我們的師祖,是王大師嫁到青寨的姐姐,按照輩分,是要叫您師叔的。不知師叔來這裡是為了什麼藥材”
他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巨大背簍“這山裡我很熟悉,幾乎所有的藥材都能采到,今日碰到師叔,能幫師叔省些力氣就再好不過了。”
“師叔”
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那種玄妙而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好像,曾經有人一臉無奈地看著他,毫無惡意地說“師叔,你就彆再玩我了。”
在抬頭時,眼前的青年和女孩有了些親切感,點頭道“我是來找金蛇的,昨天到今天,還一條都沒看見。”
“金蛇”女孩打了個寒戰,“找那東西做什麼,好嚇人啊”
陳星瑜眼睛一亮“姑娘,你見過金蛇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在哪兒見到的”
女孩一愣“我那裡見過什麼金蛇我就是呃害怕這些東西。”
陳星瑜目中流露處些許失望,對麵的青年卻驚訝道“原來是要上仙宮的蠱師,我們太失敬了”
陳星瑜卻皺起了眉頭。
據王非呈所說,未得天啟的蠱師根本看不懂那本製蠱天書,他們怎麼會知道金蛇的存在
而青年的後一句話,更如同巨大的石塊落入水中,激起千萬水花“但是我師祖說,金蛇這種生物,早就已經絕種了啊”
陳星瑜一腳踏在一塊凸出的岩石邊緣,回頭看著這位自稱師侄的青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啊師叔,我也是很久前聽我師祖這麼說過,到底怎麼回事隻有她才知
道,”青年赫然地摸摸腦袋,“但是我能夠保證的是,這山裡確實沒有金蛇。”
他抬頭看向上方的山崖“我和師妹幾乎每隔幾天就會到這裡來采藥,這座山裡的溝溝壑壑我都走遍了,金蛇從卵到破殼需要一年多的時間,那一個個蛇卵總不可能滿山跑吧,我們從來沒有見到過金蛇或者白蛇,也沒有碰到過向陽麵的蛇卵。”
看著陳星瑜眼中越來越濃的失望,他也有點不忍心“師叔,我隻是不想讓您在這山裡白費力氣。我對金蛇的了解並不算多,要不您跟我們回一趟家,見了我師祖,親自問問她好了。”
“回家”陳星瑜的手指在藤蔓上使勁捏了捏,試圖用些微的疼痛來抵銷心中的失望,“你們的家在哪裡”
“不遠不遠”女孩趕忙叫了起來,“我們就住在前麵的村子,走過去一個時辰便能到。”
她露出個甜甜的笑容“師叔您一定去我們那兒做客,我們都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外麵的人了”
陳星瑜有些為難。
說實話他倒是不在意去遠一點的地方,但家裡木念晴需要照顧,秦安平已經忙不過來了,如果他不說一聲就出去幾日,又會讓老人白白操心。
就在他躊躇的當頭,山崖之上,突然一陣碎石子,跟下雨似的,披頭蓋臉地朝三人灑了下來。
三人原本就懸吊在懸崖中央,雙手都得保持平衡,連躲都沒處躲,這一陣沙土飛揚,直把三人弄了個灰頭土臉。
好不容易山上的砂石雨終於停歇,陳星瑜抹了把臉上的灰塵,向上看去。
距離崖頂不遠的一個小岩洞裡,一個長著白色長毛的胖屁股,正吃力地扭著,向著洞外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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